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不负清风共明月》育轩 文案: 对李语来说,自己虽贵为皇子,然一切都不随己愿,皇命、家国,自己可有资格向对方袒露爱意? 对刘汐而言,李语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自己只不过是罪臣余孽,能在他身旁默默陪伴已是万幸,夫复何求? 要保护对方,所以要离别, 要成全对方,所以不相见, 可是命就是命, 分不开的注定要在一起。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语,吾言(刘汐) ┃ 配角:赵符,广平,吾锐,吾泰(刘泽)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信阳王殿下,刘府已被控制,请殿下示下。”执令官向骑在紫乌马背上的人禀报。   “家奴家丁全部驱散,只留刘氏家眷,全部押到前院。家产封存,上缴国库。”   “遵命。你们都跟我走。”士兵一起听令进入眼前的府宅,府内顿时哭喊声四起。大门上高悬的刘府匾额被粗暴拉下摔在地上,四周尘起。   信阳王翻身下马,身后跟着两名随从,踏着门前的匾额,进入了这注定要灌满血雨腥风的刘府。   “快走!”手执长矛的士兵驱赶着十来个人走到刘府前院,“跪下!”。   “殿下,刘府家眷已全部在此。”执令官回禀。   信阳王正在向刘府前厅先皇的御赐匾额行礼,自言自语道“刘家三朝为官,皇祖父在世时推行赋税改革,刘家鼎力支持,为皇祖父排除万难,不惜自减家族土地,皇祖父感念刘家忠心,赐这‘忠义可嘉’匾,如今世事难料啊。”感慨完,转身看向跪在阶下的男女老少。   “奉圣上旨意,刘声谋逆,家产充公,女眷为奴,男丁就地斩首。”宣读完圣旨,底下一片哀嚎哭喊。   此时刘声的大儿子冲到前面跪下祈求“殿下,家父谋逆,我等甘愿领罪,但按我朝律,男子若未成年,可免于一死啊,我的两个弟弟年幼,尚未成年,且绝不可能参与家父之事,万望殿下开恩啊!”   “你叫什么名字?”   “罪人刘江。”   “你弟弟几岁?”   “二弟十五,三弟才六岁啊!求殿下开恩!”只听得刘江头磕的碰碰响。身后刘家家眷也一起磕头喊着殿下开恩。   “十五,六岁,确实可怜。但是本王奉皇命,你们为谋逆罪人,不在律法宽赦之内。”   “殿下!您也未及弱冠,也有年幼的弟弟,罪人恳请您看在刘家祖上忠心侍君的份上,饶了我的两个弟弟吧。”又是一阵猛磕头。   只听信阳王叹了口气,“把你两个弟弟带过来。”   刘江赶紧从人堆里把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拉出来,带到这位殿下面前跪下。   “殿下!请您体恤,请您开恩啊!”刘江赶忙教弟弟们磕头。可是二弟却死活不肯磕头。“汐儿!你听话!磕头!快点!”刘江含着泪训斥上身挺直的弟弟。另一旁最小的弟弟已然被吓得大哭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一脸坚毅的样子,明明害怕的要死却强装镇定,战争阶上的信阳王殿下,想起了当年被父皇责罚时的自己。于是走到阶下,蹲在刘汐面前,才发现这少年眼里竟如此清澈,轻声问道,“你,不怕死么?”   “不怕!和大哥死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刘汐大声回答。   “汐儿,闭嘴!”刘江赶紧求情,“殿下,汐儿不懂事,您别怪罪!”   “大哥,你给我和三弟求情,那你怎么办?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也是男儿,我要和大哥一起承担父亲的过错。”刘汐去拉刘江的衣袖。   看着这幅兄弟情深,蹲在他们面前的信阳王,想起二哥当年为自己顶错领罚,自己也是这样拽着二哥的衣袖。可是如今,自己却没办法救这个像自己的孩子。   “刘江,本王感念你刘氏兄弟情深,可是我若答应你,那些孩子本王放不放?”说着手指向刘氏家眷中其他几个年幼的孩子。“本王若放过你的弟弟,那边你叔伯的孩子呢?如果他们都来向我求情,难道本王都要一一赦免么?皇命就是皇命,本王违抗不了。对不住了。”对不住这几个字,信阳王说的很无奈。   话毕,刘江崩溃大哭,朝天叩首,“父亲啊!江儿无能,不能庇佑两个弟弟周全!”   信阳王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径直往刘府大门走去,出了门,向身后的亲随交代了几句,就勒缰上马,扬尘而去。留下身后刘家男丁一一被处决的哭嚎。   “陛下,信阳王求见。”内侍禀报。   “让他进来。”皇上正在翻奏折。   “儿臣参见父皇。”信阳王跪拜。   “免礼。”皇上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   “谢父皇。”信阳王起身,“父皇,儿臣已办完逆贼刘声之事,特来向父皇复命。这是刘声家产清单,家眷名录,请父皇过目。”   “朕不看了,你说给朕听听吧。”   信阳王详细把刘声的家产、家眷的处置情况上报,条理清晰,处置得当。皇上边听边点头。“事情办的不错,语儿想要什么赏赐?”虽说夸奖,皇上脸色却不见喜悦。   “为父皇分忧,儿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信阳王低头推辞。   “好好想想,想要什么。朕一直赏罚分明,事办得好,就该赏。”   信阳王佯做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父皇,儿臣就向您讨要两条人命吧。”   “人命?谁的命?”   “儿臣尚未想好,以后若想到了,便来向父皇讨要。”   皇上听见此话,眯起眼打量地看着自己的第九子,突然应允到,“好。”   信阳王退下后,皇上立刻召见二皇子安阳王李诚,让他去查刘声家眷安置的具体情况。   “殿下,您回来啦~”王府管事吾风远远地迎过来牵马。   信阳王翻身下了马,“吾锐和吾铭回来了么?”   “回来了,在您书房门口候着呢。”   信阳王径直来到书房。   “人呢?”   “回殿下,已经安排在府里内务房里了。”   “刑部那边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好了。”   “好,一个时辰后把他俩带到书房来。你俩也去歇着吧。”信阳王刚想坐下。   “殿下,属下有话想说。”吾铭折返回来。   “说。”   “殿下,属下觉得您这样做始终不妥。皇上从来都忌惮您,这次皇上让您主办刘声的事,本就是想震慑您,而您收留这两个小子,可是窝藏逆贼。万一皇上知道了···”   信阳王摆摆手打断吾铭的话,“你的意思本王知道了,出去吧。”   吾铭知趣,不再说话,退了出去。   李语面露疲惫,回到卧房,屏退了侍女,自行脱了常服,换上素色便服。铜镜里出现的不再是一个高贵的皇子,而是一个十七岁的俊朗少年。   虽只十七岁,李语却已经有了军功,十五岁时逢梁王叛乱,皇上亲征,除了太子被命监国,其余众皇子都随皇上同往。在一次关键的战役中,李语歪打正着,救了被围的皇上和安阳王。此后,皇上便给了李语一点兵权,李语在当时的骠骑将军的指导下,后续又发挥了同年龄阶段出色的作战能力。梁王之乱平定后,李语被封为信阳王。   然而,世事难料,不久之后,太子病逝,皇上也开始变得性情多疑,对李语的态度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封王,所有皇子的向往,却让李语这两年过得不得不越加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要被训诫。十七岁,思虑多的却像七十岁。   一个时辰后,信阳王府书房。   “殿下。”吾锐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吾锐领着一大一小的男孩子进来,正是今日被央求饶命的刘声第二子和第三子,刘汐一直护着刘泽,刘汐眼睛发红,却仍是一脸倔强,刘泽一直紧紧抓着刘汐胳膊,不时用袖子擦抹眼泪和鼻涕。   “还不快参见殿下!”吾锐呵斥道。   “不必了,吾锐你到门外守着吧,叫你再进来。”李语摆摆手。   “是。”吾锐退了出去。   见凶巴巴的人退了出去,刘泽开口带着哭腔小声问,“二哥,我们在哪里?”   “泽儿,不怕,有二哥在,二哥会保护你。”刘汐轻轻拍拍刘泽肩膀。   “你是谁,你把我兄弟二人带来此处做什么?”刘汐突然向远处座上的人发问。   “怎么,不记得我了?”李语起身朝二人走去。   李语换了便服,也少了几分皇子的威严,刘汐确实没认出,何况今日生死关头,当时并没有仔细看李语的脸。   “是你!你还我大哥!”刘汐瞪着李语,抽出被弟弟抓的手,朝李语扑去。由于刘汐的动作太过突然,李语猝不及防,向后趔趄了好几步。刘汐趁机掐住李语脖子,朝下掐去,李语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远处的刘泽见状大哭起来,门外吾锐听见屋里的动静,却又不敢贸然进去,喊道,“殿下,要不要属下进去?”,只听见李语闷闷的声音喊道“不许进来!”   刘汐听见李语的话,稍稍吃惊,他竟然不让他的侍卫进来把自己杀了。但是转念想,没有侍卫岂不是更好,于是更用力去掐李语。   李语被掐的脸通红,感觉到了对方的用力,他抬眼近距离看着眼前愤怒的人,那愤怒的目光中却如此清澈,他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睛,清澈的如一汪清泉,让李语感觉仿佛掉进了这水中,周身清凉、安详,安详到放弃了挣扎。   刘汐发现李语不再抵抗,反而温柔地看着他,他突然下不去手了。想起大哥和叔伯被杀的画面,刘汐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眼泪不争气地奔涌而出,滴在了李语脸颊,和领口。刘汐哭着松开手,瘫坐在地上。   李语瞬间觉得呼吸顺畅,挣扎地坐起来,猛咳了几声。看了看旁边刘汐,摸了摸滴在自己脸上的泪水,不自觉地伸手想去帮刘汐擦眼泪,却在快碰触到刘汐的脸时,被刘汐狠狠地把手打落。   平复了呼吸的李语看到在一旁的刘泽还在大哭,站起来走到刘泽身边,把刘泽抱起轻声哄着。“我和你二哥闹着玩呢。不哭不哭啊,你看我俩都没事儿。”   刘泽却在李语怀里挣扎起来,“你是坏人,你欺负二哥,我不要你抱。”小孩子挣扎起来劲也很大,李语没办法,松开了刘泽,刘泽立刻跑到刘汐身后猫了起来。   李语在原地背对着刘汐,“你们兄弟俩,就这么恨我?”   “你杀我大哥,屠我刘氏叔伯子侄那么多人,我怎能不恨?”刘汐厉声反问。   “那是因为你们父亲…做了错事”,李语想说谋逆,到嘴边却换了词,“要怪,就怪你们父亲做的错事代价太大。”   “纵使父亲做错了事,父亲早已伏法,为何还要大哥和那些叔伯的命?他们又没有做错事!”刘汐哽咽。   “你还小,你根本不懂!很多事,不是你没有做就可以没有后果的!”李语急切地说。   “我小?你也没有加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是不懂,我不懂世道为什么这么不公!”刘汐缓缓站起来,牵好刘泽,“所以,你要如何处置我们兄弟俩?”   李语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刘汐,“你们以后就安心留在府里,外面不安全。”   “你,你不杀我们?”刘汐有点惊讶,但是又觉得不可能,于是又警惕起来“还是你打算留着我们慢慢折磨?”   李语白了一眼刘汐,“吾锐!”   吾锐闻声开门进来。   “带他们下去,让吾风给找个合适的住处,挑个嬷嬷照顾着,不可怠慢。”   “是。”吾锐嘴上遵命,心里却惊奇殿下从未对任何人的吃住之事上过心。   李语又走到刘汐身边,盯着刘汐缓缓说,“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作为兄长,要照顾好你的三弟,你弟弟现在只有你,为了他好,任何傻事都不要做,切记!”   刘汐看着李语认真的眼神,还没懂李语的意思,便被吾锐带走了。 第2章 第二章   次日,宫中。   “儿臣参见父皇。”安阳王退了早朝后又来到皇上寝宫拜见。   “起来吧。刘声家眷的事如何了?”   “儿臣查过了,刘家男丁均已伏法,女眷已悉数送到罪奴所。”   “哦?均已伏法?没有漏网之鱼?或冒名顶替的?”皇上不相信安阳王的汇报。   “是,均已伏法,并无漏网之鱼。”安阳王语气坚定。   皇上想了想,笑着对安阳王说:“诚儿,古时有两兄弟,一个名为齐,一个名为演。有一次演做了错事,齐为了保护弟弟帮演隐瞒了下来,以免于母亲的责罚,此事被后人视为兄弟孝悌的表率。你怎么看?”   安阳王听完这个故事,扑通跪下,“父皇,儿臣秉公办事,未曾袒护任何人,未曾隐瞒父皇半分。”   “诶,朕和你讨论古人事,你紧张什么。朕又没有说你做错了。快起来。”皇上笑着安慰安阳王,“朕就问你怎么看?”   “儿臣觉得,齐袒护弟弟的过错,隐瞒母亲,是不孝,但是齐是出于对演的兄弟之情,是难得的友爱行为,是母亲最希望看到的兄弟和睦,是为大孝。”   皇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略微感慨地说,“说的好,兄弟和睦是大孝。”对安阳王露出了欣慰的眼神,“好了,退下吧。”   安阳王恭敬退出,一身冷汗。   李语退朝回来后在后院马厩洗紫乌马,吾风跑来禀告,“殿下,安阳王来了。”   “二哥?出了什么事吗?”李语放下手中的刷子,简单整肃了一下衣衫。   “怎么,本王没事便不能来?”没等吾风回答,安阳王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嘿嘿,二哥。是二哥每次都因事而来,不曾过府闲谈过嘛。”李语朝安阳王傻傻一笑。   “你啊,一点亲王的样子都没有,竟自己洗马?吾风,是不是该领罚啊?”安阳王佯装训斥。吾风知道每次安阳王都要吓唬他们这些小的们,次数多了,早就不害怕了,也学着李语朝安阳王傻傻一笑。   “行了,二哥,你别吓唬他们了,他们早就不吃你这套了。走,咱们去干净地方,这里污秽,别脏了二哥的衣服。”说着就拉安阳王往外走。   走出马厩是王府家丁们居住的区域,所有人见到主子都停下手中的活,让出道来。刚要走出去,就听见东侧的屋子里传出了打骂声和小孩子的哭声。李语松开拉着安阳王的手,立刻朝那间屋子走去。   猛地推开门,嬷嬷闻声看到主子进来,立刻站好请安。只见刘汐正在扶刘泽起来,给刘泽拍拍裤子,擦了擦眼泪,整了整衣衫。刘汐并没有去看李语。   “怎么回事?”李语眼神很冷,死盯着嬷嬷。   “回殿下,奴婢正在教训这两个不懂规矩的小子,惊扰了殿下,奴婢真是该死。”嬷嬷媚笑着答道。   李语看向刘汐和刘泽,衣衫还是昨天的没有换,满脸疲惫却又满怀警惕,刘泽小脸哭了太多次,花的像小猫,脸上明显有一大块很红的印子,显然是被打过,脸色已经非常不悦,“他们因何事被教训?”   “这两个小子不肯洗漱换衣,也不肯吃饭休息,奴婢只好教育教育他们。殿下放心,很快他们就会听话的。”嬷嬷依然说话很不长眼。   听到他们不肯洗漱吃饭休息,李语闭了一下眼,叹了口气,“那你是怎么教训他们的?”   “奴婢主要就是耐心劝说他们而已。”嬷嬷没敢说她动了手。   “哦?耐心劝说?他们如此不听话,你为何不打呢?”李语故意反问。   刘汐听到这番话,死瞪着李语,一副就知道你不会安什么好心的样子。   “啊?殿下说得对,奴婢其实就是用打的,不听话就往死里打,打到听话…哎呀,殿下息怒,奴婢,奴婢该死!”   李语未等嬷嬷说完,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只见刚才媚笑的嬷嬷一脸惊恐不住磕头喊着王爷饶命。刘汐对李语的这一踹,惊讶无比。   “九弟?怎么了?发这么大火?”屋外的安阳王本以为李语在教训自己府的人,不好干涉,但听见屋里动静不小,便探身进来询问。   “没事。”李语听见安阳王的声音,平息了下心情,转身把安阳王拉出屋,“下人不懂事,惊扰二哥了。咱们还是去前面吧。”李语边说边又回头向屋子里看了一眼刘汐,就拽着安阳王去了前厅。   二人在厅里坐下,仆人上了茶,坐在主人位的安阳王放下茶杯,直奔主题,“九弟,二哥问你,你是不是私自动了刘声的家眷?”   坐在客位的李语听到这个问题,也放下茶杯,却直直看着对面的柱子,没看安阳王,“是。”简短明了,听不出情绪。   “你怎么如此糊涂?你动女眷就算了,偏偏动刘声的儿子,还一下动了俩。他们是逆贼之后,一来你窝藏逆贼之子,父皇如果得知,必对你心生大不满,二来不斩草除根,你不怕将来惹祸上身?”安阳王焦虑地看着自己的九弟,希望他不要在此事上犯糊涂。   “二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李语还是盯着对面柱子。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二哥,你还记得我十一岁那年,我住在你寝宫安德殿的偏殿。我晚上偷偷跑到冷宫,带回一个女子,结果那女子是父皇前一年选的才人,一直未得到机会面见圣颜。   之后有人告秘父皇,当晚父皇就派人把我抓了起来,我与那女子并未做任何事,何况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以为就是个普通宫女,所以我一直不肯认错,哪怕父皇用马鞭抽打我,我依然不肯低头,气的父皇要下旨处死我。   你当时得知此事跑来把我护在怀里,为我挡下父皇的鞭子,还对父皇说那女子其实是和你相约,你让我把那女子带到安德殿的,此事与我无关。你拼命让我磕头认错,我拉着你的袖子,跟你说我不怕死,让二哥你不要替我顶罪。   直到后来惊动了皇祖母,她老人家亲自出面才救了我们。事后,你被禁足三个月,我被禁足罚俸半年。”说完李语看向安阳王,眼里是回忆的感动。   安阳王点头,“我当然记得。可是这和刘家两个儿子有什么关系?”   “当时,处死刘家男丁的时候,这一幕在刘声的儿子之间也上演了。”李语抿着嘴看着自己的二哥,心里想着二哥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安阳王叹了口气,“刚才屋子里那两个就是刘声的儿子吧?”   李语点头。   “希望他们能体谅你为他们做的事。”安阳王端起杯喝了口茶,重心长地说,“这次刘声和恒阳王李谐谋反,是因为父皇要立我为太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父皇把立储的事也搁置了。   可是你别忘了十二弟怀阳王李谢,他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恒阳王没有被杀,只是被废,幽禁于思过苑,也是看在李谢的面子上。他们俩一母同胞,刘声又是他们的舅舅,李谢一定不会罢休,凡事要处处小心他。   你私留刘声儿子的事,不要让他知道,他不会感谢你为刘声留了后,他知道你是我的人,只会用这事儿咬死你,咬不死也要拽下块肉。”   “知道了,多谢二哥提点。”李语微微笑看着安阳王。   “你呀,就是太重情!”安阳王起身走到李语旁边,拍了拍李语的肩膀,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李语笑着冲院中的背影喊道,“二哥慢走!” 第3章 第三章   安阳王前脚刚走,李语直奔后院刘汐和刘泽所在的小屋而去。开门前,李语吩咐吾风去准备洗浴的热水和清淡的饭菜,送到他卧房去,再找两身刘汐和刘泽能穿的干净衣服,然后去收拾一间离他的卧房最近的客房出来。   等吾风离开,李语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门,看到刘泽坐在粗木椅子上,刘汐正蹲在椅子前,温柔地哄着刘泽。李语心想原来这小子也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一看见李语进来,刘泽立刻跳下椅子,抓住刘汐的衣服藏在他身后。刘汐也立刻站起来,脸色变得冷峻。   李语慢慢走近这哥俩,微怒地盯着刘汐看了一会儿,刚想问他为何不吃饭,但是看见那双眼睛,疲惫却依然清澈无痕,竟没有把话说出口。低头去看刘泽,瞬间满脸温柔,半蹲下轻声问道,“泽儿不怕,你告诉我,你二哥是不是不让你吃东西?”   泽儿仰头看了看二哥,又想了想,“不是,二哥说了你们都是坏人,坏人给的东西不能吃。”   李语不经意白了一眼刘汐,继续问,“你二哥说的不对,他什么都不懂,不要听他的。泽儿两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啊?想不想吃好吃的?”   泽儿才五岁,哪有什么意志力,一听到李语说好吃的,竟然松开了抓着刘汐的手,不再躲在他身后,又怕二哥听到不高兴,就凑到李语耳边小声说“饿,想吃。”   刘汐一看刘泽“叛变”,气的不行,生拉回靠近李语的刘泽,“二哥之前怎么教你的,他们是我们的仇人,不可同他们要吃的!一点气节都没有!”被刘汐这么一凶,刘泽吓得小脸抽到一块,大哭起来。   “你干嘛!”李语一把护住刘泽,把他抱起来,“凶什么凶!看把泽儿吓的,兄长是如此当的么?!”又转头哄起趴在自己肩上的刘泽,“没事没事,泽儿乖,二哥多讨厌是不是,就知道凶小孩子,不哭了啊,我带泽儿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咱们不给二哥吃,好不好?”   “不好,要给二哥吃。”刘泽一边哭一边说。   刘汐被李语吼住,又看到刘泽被自己吓哭,收敛了怒气,心里本就有点内疚,又听到弟弟心里还是向着自己,鼻子一酸,眼圈泛了红。   “好好,给泽儿吃,也给二哥吃,泽儿不哭了,咱们去吃好的了啊。”李语边说边抱着刘泽往外走,到门口停下回头看了眼还立在原地的刘汐,“一个十五岁的,还没有六岁的懂事。”说完就出去了。   刘汐担心弟弟,也不得不跟上。   李语把泽儿抱到自己的卧房,放在坐椅上坐好,到桌上四个菜里挑了半天,后悔让吾风准备清淡饭菜,这也太清淡了,想找块儿肉都难。总不能拿青菜叶去哄孩子吧!拿筷子扒了半天,心里大骂,混账!连虾米都这么小!不如直接问刘泽喜欢吃什么,也许小孩子不喜欢吃肉呢,“嘿嘿,泽儿,你平时都喜欢吃什么菜呢?”李语心里有点虚。   “我喜欢吃娘做的炒笋丁,可香了。我每次都能吃一大碗。”泽儿用小嫩手比着碗的形状。   太好了!盘子里正好有笋,但却是炒笋丝,只能凑合一下了。李语赶紧盛了一小碗,端到泽儿面前。“这个笋丝呢,也很好吃的。泽儿会自己吃么?”   “我会。”泽儿根本不懂李语的意思,两眼盯着碗里的笋丝,随便回答了一下,伸手就去接碗。   “那好,你自己吃,放在桌上吃,你拿不住碗,别掉地上,慢慢吃。”把碗在旁边桌子上放好,教泽儿把勺子拿住,李语心想,幸亏你自己会吃,毕竟我从没给谁喂过饭,尤其还是小孩子。   “我来吧。”刘汐早就跟到门口了,李语没有关门,就是让他自己进来的意思,但是刘汐不想进,就在门口杵着,看着李语在饭桌上扒拉半天不知道在干嘛,笨手笨脚地给泽儿端过去,又看着泽儿别扭地拿着勺子吃笋丝,捞半天捞起来两根,再掉身上一根,他实在忍不住,只能进去喂刘泽。   “你终于开窍了?”李语又白了刘汐一眼。刘汐并没有理他。   李语站在哥俩旁边看着刘汐拿着筷子一点点喂泽儿吃,感觉特别温馨,“你也去吃点吧?”,刘汐还是不理他。   李语又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刘汐仍旧不理会。   李语生气,转头对泽儿说,“泽儿乖,二哥也很久没吃饭了,也很饿,泽儿先自己吃一会儿,我带二哥去那边吃。”说完夺下刘汐手里的碗筷,递给泽儿。泽儿很乖地点头。确定泽儿拿好了筷子,李语立刻把刘汐拽到了房间另一头,确保离泽儿够远,二人说话不会打扰他吃饭。   刘汐用力甩开李语的手,“你别假惺惺的了。”   “我假惺惺?!李语一脸不可思议,“谅你年少无知,我先不和你计较!”   “你当然是假惺惺了!你当时明明告诉大哥无法赦免我和三弟,而且你根本没有理由救我们,可你却很容易就把我们带回你府上。你告诉我们府外不安全,让我和三弟安心住下,却派个狠女人来打骂我们。你居心不善,言行不一,断非君子!你以为给了我们一顿饭,我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么?!我一定会为大哥报仇的!”   刘汐越说越激动,李语越听越憋屈,看着那汪清澈被愤怒牵动起一点点波纹,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他不谙世事,不懂政治权谋,事情想得都太过直接简单。又刚刚经受了家族的动荡,情绪难免失控,凡事都会往坏里想,也算情有可原。所以现在就算跟他解释,他不会懂也不会信,只会觉得我仍在骗他。罢了。   “行行行,报仇报仇,你满脑子就知道报仇。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报仇?拿什么报仇?你连饭都不吃,有什么力气报仇?不吃饭,不睡觉,没两天你就得魂归西天,到时你绝食而死,可不是我杀了你,是你自行了断!   你大哥临死前拼命保你们,现在你就打算把你和你弟弟活活饿死?   再说,你看看泽儿,他只有你这个兄长了,你有没有为他考虑过。他才六岁,你带着他一起复仇??他懂什么是复仇??即便你现在可以杀我,你以为你还活的成么?你死了,留他一个六岁孩子,他怎么办?你就是这样做兄长的?你大哥若知道你是这样会不会失望?   你之前是刘家二少爷,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可使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以为你还可以像个少爷一样任性妄为么?”李语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吓到泽儿,一直憋着声调,一点都不痛快。   李语的指责,让刘汐震惊,他以为自己带着泽儿坚决地不向李语低头就是对的,结果却是无谓的执拗,没有任何价值。刘汐的眼神慢慢变得暗下来,表情变得茫然无措,喃喃自语道,“我,我对不起大哥。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做…”刘汐似乎没了力气支撑自己,慢慢蹲下去,双手环住自己,把头深深埋在了两臂之间。   看着刘汐委屈无助的样子,李语有点慌乱,是不是自己语气太重了?他毕竟突然经历这些事,又能强求他什么呢。李语想安慰刘汐,但不知道怎么做。只好在他身边蹲下,尝试慢慢把他拦在怀中,李语预想他一定会挣扎推开自己,没想到刘汐难得温顺,任李语拦着,一动没动,李语轻轻拍着他的肩,想给他鼓励。   “如果你仍想报仇,我一直都在这里,你大可以等上几年,等你力量更强,翅膀更硬,有了报仇的实力,也等泽儿长大些,你再报仇也不晚,对不对?”见刘汐仍不反抗,“所以,这几年里,你要好好过活,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好好照顾泽儿,不负你大哥所托,对不对?”   李语等了一会儿,可是怀里的刘汐仍然没有反应。他微微松开胳膊,发现刘汐竟然在他怀中睡着了。想是经历了这么多,又一夜没睡,他应是实在太疲惫了。李语慢慢把刘汐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放下,给他盖好被子。   回去看泽儿,看他吃的小脸到处是油,身上掉了好几根笋丝,还用小手抓起来继续往嘴里放。李语看着他的小样儿,不自觉地笑了,怎么没发现过自己那些皇弟小时候这么可爱呢?   给泽儿整理了衣服,轻轻说,“二哥累了,在那边睡下了,咱们出去吃更多的好吃的,不打扰二哥休息,好不好?”泽儿还在吃,嘟囔着说好,李语抱起泽儿出了房,掩好了房门。   路上遇到送热水的吾风一行人,李语立即制止,“现在开始谁都不许进本王的房间。”   “是。那这水?”   “他们客房准备好了么?”   “已经收拾好了。”   “送到他们客房去。”   “是。你们快把水抬到旁边那间客房去。”吾风刚想走,又被李语叫住。   “吾风啊,清淡的菜也是可以有些肉的。去让厨子做点肉送···”还没说完,李语就感受到一个小人靠近自己耳朵,孩里孩气地说,“我不喜欢吃肉,我想吃米糕和玉米糖”   “好。吾风,不要肉了,去弄点米糕和玉米糖。”   “是。”吾风这才发现,原来殿下是在给怀里的小娃娃要吃的,这小娃娃,看起来很得主子欢心呢。   泽儿大眼睛眨巴眨巴,又凑到李语耳朵边,“二哥喜欢吃桂花饼。”   “好。吾风,再弄点桂花饼。”   吾风无奈, “是。”这小子哪里来的,殿下这么宠他,我可是只伺候殿下的,竟然还要伺候这个小崽子,生气。   泽儿又趴李语耳朵边,不好意思地说,“我能再要一个哪吒的糖人么?”   李语看着这个小家伙还会不好意思,比他那个二哥好玩多了,“好。吾风,再弄几个哪吒的糖人。”吾风嘴上应着,心里却痛恨小孩子事儿多,没完没了。   “还有别的想要么?”李语宠溺地看着泽儿。   泽儿突然用小手搂住李语脖子,摇了摇头。   吾风庆幸这活宝终于没再要东要西了,结果李语又开口,“再叫个照顾过孩子的嬷嬷过来,不要今早那个!要和善温柔漂亮年轻会做事的!要喜欢小孩子的!”   “是是。您还需要什么?”吾风第一次发现自家主子的要求也变多了。   “不需要了。另外,管好全府上下的嘴,这俩孩子在府上的事儿,谁都不许对外说。有人问就说是你家亲戚投奔你的。”李语的语气突然严厉。   “是。”吾风隐约感觉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已经抱着泽儿走远的李语,又回头吩咐了吾风一句,“叫吾锐过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第4章 第四章   “大哥!大哥!你要去哪里?你为何不理汐儿?大哥你别走!你等等汐儿!大哥!”   啊,原来是梦。满头大汗的刘汐想起刚才梦里大哥离去的背影,压抑的感觉尚未褪去。   刘汐从床上猛的坐起,这是在哪里?现在什么时辰了?翻身下地,屋里饭桌上还摆着睡前的饭菜,窗边的方桌上还放着一碗吃剩的笋丝。泽儿?泽儿去哪了?   刘汐下意识地冲出李语的卧房,一路都没遇到府里的仆人。打算到前院看看的刘汐刚转过门廊,就看到穿着朝服的李语手里拿着两个糖人,哈着腰,装作自己是糖人的角色,逗着泽儿哈哈笑。李语把一个糖人递给泽儿,然后一大一小,满院子嬉嬉闹闹的追着跑。   刘汐,在廊下远远看着这一幕,出神良久。报仇,有那么一瞬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二哥!”泽儿小眼睛可尖了,远远看到廊下人影,举着糖人就朝刘汐跑去。   李语闻声停下嬉闹的脚步,眼神跟着泽儿方向确认了刘汐的位置,整了整自己略微凌乱的朝服,才慢慢走了过去。   “你醒了?”   刘汐终于没再有之前的倔僵,点点头。眼神却避开了李语。   李语把手里的糖人递给泽儿。单手背在身后,也不看刘汐,“泽儿已经按时吃过饭,昨日也洗浴过换了干净衣服。你睡了这么久,应该休息好了,也去洗一下,换套干净的。以后你二人就住东侧的两间房,不要住后院了。给泽儿换了个和善的嬷嬷,泽儿很喜欢,以后泽儿起居她会照顾好。府内哪里都可以去,但不能出府。”说完,李语打算离开,走出两步又停下,“对了,今日午饭同我一起用。” 不待刘汐回应,李语已走远。   跟在李语后面的吾锐发觉自己主子对这两个小子格外啰嗦。   李语换下朝服来到书房,问吾锐,“先生找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属下理出三个备选,请殿下定夺。人选一是永熙四年三甲同进士陆直,惠州人,二十又九,现在翰林院供职。此人出身贫苦,朝中无背景,为人刚正,不肯趋附任何人,所以年少高中,却等了七年都没有外派。别人应该无法收买他。   人选二,韩晖老夫子,学识渊博,早年归隐,与朝中无关联。   人选三,赵符,二十又一,是您的老师赵进的幼子,性格怪异,拒不参加科举,学问是赵师傅四个儿子中最好的,而且赵家是自己人。”吾锐已介绍完先生人选,等待李语决定。   “这三人学问自不用说。陆演正直如斯,却未必懂变通之理。韩夫子未必会想与我信阳王府扯上干系。就赵符吧。”李语心想泽儿那么机灵,千万不能教成他二哥的样子。   “属下这就去办。”吾锐领命出了书房。   “泽儿,过来。”李语坐在饭桌前,看到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不自觉笑起来。泽儿走近就被李语抱起来放到腿上,“吃过饭了么?”泽儿点点头。“泽儿真乖。这桌上还有想吃的么?”泽儿看了看桌上的菜,朝一盘烧鸡指了指。李语夹了一小块鸡腿,让他拿着吃。   “你二哥呢?”   “不知道,泽儿一直自己在院子里玩。”泽儿吃的满脸是油。   “乖,去吧,吃完了让嬷嬷带你去睡个午觉。”李语摸了摸泽儿的小脸,刚把泽儿从腿上放下,他就举着小鸡腿跑出去了。   远远听到泽儿喊二哥,知道刘汐过来了,李语下意识地将已经举起筷子的手赶紧放回。我吃自家的饭,为何会心虚?李语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奇怪。   抬头,两眼正好遇上刘汐的双眸,那汪清澈直沁李语心头。刘汐已然换洗了干净衣服,梳洗整齐,脸上不再挂着之前愤恨的情绪,神情变得安定,眉宇之间英气略现。   进了门,刘汐默默站在桌前低着头,没有按规矩向眼前的信阳王殿下行礼作揖。   李语知道刘汐不想对自己行礼,便顺水推舟道,“以后在府内无需对我行礼。坐下吃饭吧。”李语夹起一块自己想吃的鲈鱼,却鬼使神差地放到了刘汐碗里。   刘汐坐下开始吃饭,却一直没吃那块鲈鱼。   李语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吃了几口又问,“你以前书读的如何了?跟着哪个师傅读的?”   “我在府学读书。如果家父没有出事,明年我将参加秋闱。”刘汐以前的生活,按部就班,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家境殷实不需要他操心任何其他事。按理他是皇亲,长大了让老爹向皇上讨个官做做就好,可是他却立志一定要通过科举进入仕途,进士及第一直是刘汐的梦。专心读书的他早就过了童生试,十五岁,已然是小秀才一枚。然而只和书本打交道的刘汐,确实对很多事想得过于简单。   “不错啊,看不出来你竞已是生员了。”李语又给刘汐夹了些他觉得好吃的菜。“如此,以后就做我的伴读吧。”   “是。” 刘汐欣然应允。也好,成为李语的伴读便可以多了解他,了解是复仇的第一步。   “泽儿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了,我给他找了先生,明日就到。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多协助先生教导泽儿。”李语又给刘汐夹菜,全然不见刘汐碗里已堆成山。“还有,你和泽儿都要改个名字,切不可让别人知道你们的本名,也不可暴露你们与刘家的关系,府里虽大多是我得亲信,但是人多口杂,难说有别有用心的人,一旦传出去,我保你们就很难了。你可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记下了。不知殿下要给我们改什么名字?”对于改名字,刘汐的内心是抗拒的,所谓君子正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是如今寄人篱下也只能从命了。   “我名为语,故我府上的人都以语字去言的吾字开头命名。我想把言字给你,就叫吾言吧,至于泽儿,希望他永远安康,就叫吾泰吧。”为什么要把言字给刘汐,李语没有解释,而此时的刘汐,并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十一期间每天都更吧~~   问:生员是什么?   答:秀才的学名   想一想刘汐的高考梦就这么破碎了,哎,所谓命也。 第5章 第五章   次日下了早朝,正在回府的李语远远看到王府门旁站着一位身着米色长衫,头戴逍遥巾的男子,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正在仰着头仔细看着从墙里延伸出来的榆树一枝。   李语侧身问吾锐,“那人是谁?”   “回殿下,是赵符。”   原来是给泽儿请的先生,理当恭敬待之,李语立刻翻身下马,走到赵符身边,拱手作揖,“先生”。   赵符并不认识李语,他知道信阳王,但是没近距离见过,上一次见还是六年前被父亲带去参加太子冠礼,远远地看到过众皇子,那时的李语才十一岁,个子比现在矮一半。眼前这人身穿皇子朝服,想必是信阳王没错,但是他却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咦?哪里来的俊俏少年于这高墙树影之下称我先生?”,说着赵符便伸出手朝李语的脸探去,被吾锐一个健步上前抓住手腕,“赵兄,不可无理!”   “这不是锐兄么?哦~~锐兄,莫非他是你的相好?”赵符扇起蒲扇,一副我懂的样子笑起来。   李语直起身,用一副“你说什么?!”的眼神看着赵符,这人跟二哥一般高,却比二哥长的斯文,一身米色巾服,可惜却是个不正经的人。长这么大,还没人开过他这种玩笑呢。   “赵兄!莫要胡言。”吾锐被赵符笑的不知所措,“这位是信阳王殿下,还不快行礼?!”给赵符递了好几个眼神。   赵符根本不理会,使坏的看着吾锐,“哎呀,锐兄,你害什么羞嘛,想来你幼年就跟随王爷左右,整日形影不离,这么多年,情愫渐长也是人之常情嘛~”   “赵兄!你在乱说什么!”吾锐是正经人,可经不住被赵符这样耍笑,脸刷地红到耳根了。   赵符的调侃成功引起了李语的好奇心,这赵符挺有意思嘛,李语还是第一次见吾锐脸红,所以他也并不打断,双手环袖站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全然忘了自己也是被调侃的主角之一。   “主仆之恋,佳话啊佳话,颇有古风,哈哈哈。”赵符还在继续意淫,只见吾锐在赵符的笑声中头也不回飞速地跑进府去了。李语见状都忍不住噗嗤一声,和赵符一起笑起来。   “锐兄甚是可爱,哈哈。”   笑完,赵符收起蒲扇,微整一下衣袖,朝李语拱手作揖,“昌节拜见信阳王殿下。适才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殿下!”李语一进门,就听见一个小不点老远喊着自己朝这边跑了过来,李语上前张开双手,一把把泰儿抱起来。“诶,泰儿真乖,你怎么知道要称呼我殿下呢?”   “泰儿?”小家伙显然还没有太适应这个名字,眼睛转了两圈,才慢吞吞地继续说,“哦,是二哥教我这样叫的。”泰儿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李语的衣领。   “以后不叫殿下,不好听。”李语笑笑地看着泰儿,想起来后面跟着赵符,把泰儿放下,让泰儿向赵符行礼叫先生,泰儿听话地做了。   赵符仔细端详这小家伙和殿下长的不像啊,“殿下,您,您已经有小世子了?您今年才十七,这孩子怎么也四五岁了,哇,您十二岁就…,在下佩服,佩服!”   “当然不是!这是本府管家远亲的孩子,本王看他机灵可爱,就留在身边了。”   “哦~~~”赵符一副鬼才信你的样子。   得知自己的学生就是这个小鬼的时候,赵符心中不悦,他不喜欢小孩子。若按平时,赵符一定拂袖而去,他从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是总觉得这小孩子和信阳王李语有着某种不一般的关系,李语为何如此宠爱这个小鬼头,一颗探究真相的心让他留了下来。在府上待了两日后,他就更坚定了要继续留下去,因为他发现李语对待他的伴郎,啊不,伴读吾言也甚是特别。哪里特别,说不清楚,赵符决定潜心观察。   “先生,这个字怎么读?”泰儿拿着《千字文》问赵符。   “不知道。”侧卧在先生席上的赵符,摇着那把破蒲扇,正在各种猜测李语和吾言,懒得理小鬼头。   “那这个字呢?”泰儿一脸天真地看着赵符。   “不知道。”   “那殷汤是谁?”   “哎呀,不知道不知道。今日休课,出去玩吧啊。”赵符一脸不耐烦。   “先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殷汤是商朝开国君王,推翻了夏桀,是一代贤王。”泰儿一本正经地教赵符。   “哟呵,你知道你还问我!年纪轻轻不学好,竟胆敢给先生下圈套,真讨厌,哼。”赵符第一次被别人戏弄,还是个小孩子,很不服气。   “二哥说了,先生学问很高,什么都知道,可是先生还需要我教,算什么先生?我要去让殿下换一个。”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吓得赵符赶紧起来拉住他,“你你,真是怕了你了!怪不得圣人说小人难养。”   “泰儿,你是不是不乖,惹先生生气了?”门口转来吾言的声音。   “二哥,是先生不乖。”泰儿跑过去扯住吾言衣袖。   “乱说,怎么可以对先生无礼呢。”吾言对着赵符作揖,“后学见过先生,泰儿顽皮,请先生见谅。”   泰儿被二哥说了,不高兴,嘟着小嘴,“你们都欺负小孩儿,哼,我要去找语哥哥。”说着就跑出去了。   语哥哥???吾言一脸惊讶,泰儿怎么叫那人叫的这么亲密。   “想想就知道是殿下教他的咯~”赵符看吾言样子,顺口解释一下。   “哦,先生,殿下让后学过来请您去书房议事。”   赵符表示知道了,看着吾言这小子,身板精瘦,容貌也没有自己好看,要身材没身材,要容貌没容貌,所以殿下到底在图这小子什么呢?   秋日的月色清凉,夜深沉静,李语却睡不着,南方六郡大旱,收成仅是往年的一半,多地粮仓告急,这几日朝廷内外都在忙这个事,当务之急是派人赈灾放粮,可是人选未定,早朝上怀阳王举荐自己,虽然父皇未当场决定,恐怕这事儿也多半定下了。六郡中有四郡是主要官员都是安阳王的人,赈灾放粮,办得好与不好都要掉一大堆脑袋,里外不讨好。怀阳王想把这事推到我身上,一方面让自己去得罪人,一方面又可以借自己的手打压安阳王的势力。得找个借口把这事推掉,但是这种权力牵制正是父皇喜欢看到的,而且自己这个横竖看着都不顺眼的儿子当然是这种烂差事的最佳人选,哎…   李语睡不着,干脆起身披外袍到园中走走。   蛙声蟋蟀声相应相和,小风吹过,李语打了个寒颤,慢慢在石径上走着,忽然看到远处墙根有人影和火光,李语打算过去探个究竟。   “你在做什么?”李语走近后冷冷地问道。   跪在地上的人立刻去扑灭身前的小火堆,起身不语。原来今天是刘家叔伯侄儿们被杀的第七日,吾言在给大哥和死去的亲人们烧纸。   但是李语莫名地生气,“我问你在做什么!”   吾言仍是不想说话。   李语上前一把抓住吾言的手腕,“我之前怎么告诉你的?你在这里起火祭拜,被人发现怎么办?”   “你别小题大做,我是趁大家都睡下才出来的,谁会发现?”吾言从来都不怕顶撞面前这个所谓的殿下。白天的恭敬,带着疏远,李语知道吾言仍旧讨厌他,不信任他。此刻的吾言是刘汐。   当趁着月光看到了吾言脸上的泪痕时,心一软,紧抓着吾言手腕的李语,松开了他。“祭拜的事,再忍耐一下。现在被别人发现会起疑。等过一阵大家都忘了这事的时候吧。相信我。”李语语气和缓了不少,相信我三个字说的尤为重。   吾言沉默,又因为之前流泪外加被秋风吹久了,抽了一下鼻涕,李语听见后把身上披的长袍取下,自然地给吾言披上,便走了。   李语比吾言高,长袍在吾言身上显得宽大。吾言愣愣地看着只穿着中衣离去的李语,他没想到李语会有这样的举动,心里一暖。上一次是自己染上风寒时,大哥把披风解下盖到自己身上。可是这样的李语反让刘汐觉得很讨厌,仇人不是就应该像仇人的样子么!为何要给自己披衣服呢!   第二天清晨,李语已去上朝,吾言把李语的长袍叠好,送到李语房里,放下就出来了,结果被赵符看到。   赵符拿着破蒲扇挡住吾言的去路,吾言看见赵符行礼作揖,“先生早。”   赵符则是一脸的好奇相,“小吾言,你刚刚给殿下屋里送了何物?”   “回先生,是殿下的外袍。”吾言不觉得有什么,就如实回答。   “哟,殿下的外袍怎么会在你手上?你们俩不会同袍共枕吧?”赵符眯眯着眼,坏笑地看着吾言。   吾言经不起赵符逗,面露尴尬,“先生误会了,只是殿下昨夜见我衣着单薄,将他的外袍赏与我一用而已。”   “哦?我昨天看锐兄也衣着单薄,怎没见殿下赏他。殿下对你很特别呢。”赵符又摇着破蒲扇满足地笑起来。   是么?他对我很特别?也许是因为他对我愧疚吧,又或者他知道我恨他,故意讨好吧。吾言默想。   “先生~”泰儿老远就喊赵符。吓得赵符赶紧躲在吾言身后。   “先生,今日要讲什么给泰儿听?”泰儿一脸无邪的样子跑到两人面前。   “额,同床共枕。”赵符脱口而出。   吾言立刻惊讶地看着赵符。   赵符知道自己口误,赶紧改口,“是同甘共苦,呵呵呵呵。”   “好啊,先生给泰儿讲吧。”泰儿说着就去抓赵符衣裳,赵符最受不了小孩儿抓住自己,就像被小鬼缠上一样难受,于是一个劲地躲,躲啊躲就躲远了。   吾言还留在原地回想赵符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昌节是老赵的字   每日一更果然好累~   赵符:锐兄,你为什么那么害羞呢?   吾锐:因为我是正经人。   赵符:我也是啊   吾锐:呵呵== 第6章 第六章   怀阳王府。   “殿下!”怀阳王的贴身侍从寸常匆忙跑进来。   “何事?”怀阳王李谢正手握围棋白子,思考着下一手。   “殿下,您知道刘国舅的三个儿子么?”   “什么刘国舅!那是逆贼,再口不择言小心你的脑袋!”李谢厉声说道。   “是是,小的不敢了。”   “继续说。”   “逆贼的三个儿子,按理都应在抄家时处决。可是小的最近听闻他十五岁的二儿子和五岁的小儿子被人救了,您猜救的人是谁?”寸常一副猜猜看哦的模样。   “谁?赶紧说!”李谢不屑于绕弯子。   “信阳王。”寸常压低声音。   “真的?”李谢半信半疑。   “还不确定是否确凿,小的还听说信阳王就把他们藏在自己府上。”   “嗯···”李谢在思考着什么。   “而且,听闻皇上让安阳王复查过刘氏家眷名单,说明皇上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但是安阳王给压下去了。说明这事儿可能是真的。如果想知道真假,殿下不妨到信阳王府走一趟看看。而且您见过刘家那两个儿子,到时若能当场认出,信阳王百口莫辩,窝藏逆贼之子的罪名怕是就坐实了。还能趁势打击安阳王。”   “不。父皇既然让安阳王去查了,说明已经知道了此事。而父皇偏偏选和信阳王关系最好的安阳王去查,明显就是要放过他一马。我再去把这二人认出来,向父皇揭发,根本不会有任何用处。”李谢慢慢地分析给寸常听。   “殿下的意思是?”寸常根本猜不到李谢的心思。   “信阳王府,本王肯定要去一趟,但是棋不能这么下。这么大个饵,要把线放长才有意思。”李谢把白子往棋篓里一扔,“备马!我要去找我九哥玩。”   信阳王府。   “殿下,怀阳王来了。”吾风急急来报。   “他?”李语一种不好的预感,想起了二哥给自己的提醒。“去把吾言吾泰藏起来,藏好!万不能让怀阳王见到他们!”李语断定,老十二来,绝对和刘汐刘泽有关。   “九哥!我来找你下棋啦!”怀阳王已经自行往里面走了,门卫哪里敢拦。   “快去!”李语催吾风赶紧去藏人,自己出去迎这不速之客。   “九哥,哎,好久没来你府上了。”怀阳王也是十五岁,但是体格比吾言高也壮,已是十足的亲王派头。   “是啊,十二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应该提前通知为兄,好让为兄备好酒席,咱俩兄弟畅饮一番嘛。”李语迎上前,客套寒暄。   “九哥,我不喝酒的。父皇说了弱冠之前禁酒的嘛。”李谢故意随口一说。   李语内心尴尬,“说的是,为兄惭愧。十二弟总是这么听话,怪不得常得父皇宠爱啊。”   “哎,我没办法啊,我母妃只有我和谐皇兄两个儿子,如今谐皇兄被贬,舅舅刘声又被杀,我和母妃内不能仰仗兄长,外不能依靠舅父,只能尽量做个听话的人,以求父皇的怜爱了。”李谢露出很可怜的样子。   “十二弟这是哪里的话,我虽与你不是同母所生,但毕竟是自家兄弟,十一弟不在了,你还有其他众皇兄和我嘛,怎么叫无兄长可仰仗呢。”李语拍拍李谢的肩。   “哦?九哥愿给我庇护?”李谢又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还是九哥好!”李谢随便撒了个娇,李语一身鸡皮疙瘩。   李谢一直在信阳王府各种转悠,到处瞅,到处看,似乎在找什么,亦或者在等什么,一会儿说是很久没来,一会儿又说信阳王府比自己王府好玩,李语也不好阻拦,只希望吾风能把刘氏兄弟藏好。李谢当然知道人会被藏起来,刚入府的时候就派寸常悄悄去王府各处打听情况去了。   走到后院花园的时候,李谢说要去方便,李语让人给他领路,自己在原地等他。   看李谢走远了,立刻叫吾风过来,问他把人藏哪里了?吾风说藏在王府最高的地方,集月台的最上层,李语想那个地方一般人确实不会上去,稍微安心。   过了一会儿,李谢回来了,提出要和李语下棋,李语一听,太好了,这小子终于肯坐下来了。但是李谢偏偏说这王府已经逛遍,要到信阳王府最高点,边揽风月边下棋,肯定别有一番滋味。李语头大,李谢一定是知道什么,但是他没点明,自己也不好说,偏偏就要去藏刘氏兄弟的地方下棋,不可能这么巧。   但苦于没找到合适的理由阻拦,李语只能硬着头皮陪李谢上去,没办法,随机应变吧。   集月台顶果然视野开阔,整个王府尽收眼底,站在外侧凭栏,东可远望皇家宫墙,西可遥观日落寒山。李谢喜欢得不得了,说等回府也要在自己府上盖个高台。   “十二弟不是要下棋么?快过来坐吧。”李语心虚,不想让李谢再到处走动。   “好啊”李谢进来坐下,他已经看到了屋子东北角有个大柜子,如果藏人,只能在那里了,嘴角淡淡一笑。   棋落五手,李谢切入正题,“九哥,这几日我其实过得很悲伤。”   “哦?为何?”   “刘声阿舅从小就很疼我,他谋逆被诛也就罢了,可怜我的两个年幼表弟,也是无辜丧命。有个表弟和我同龄,去年阿舅寿宴还见过面,如今已阴阳相隔,想想就难过。只恨我人轻言微,如果我有办法,一定会舍命救下他们。”李谢言辞凿凿,李语差点信了他。   “十二弟有此仁德之心,为兄甚慰。”李语落一白子。   “九哥当时斩杀刘氏,可有见过我那表弟?”李谢落一黑子。   “见过。”李语落一白子。   “哦?”李谢以为李语会否认,“九哥可也起过怜悯之心?”   “起过。但是我身负皇命,容不得有怜悯。”   “也对。如果他们活着,我一定去求父皇开恩赦免他们。”李谢落一黑子,然后偷瞄了一眼盯着棋盘的李语。   李语知道李谢一直在试探自己,他一定是知道了刘氏兄弟还活着,而且是自己救了刘氏兄弟,也知道他们被藏在此处。他嘴上说去求父皇开恩,可这不也正是向父皇告了密么。但是他为何不直接揭穿自己,他到底想干嘛。大脑急转的李语没有搭话,慢慢落下一白子。   “对了,九哥,南方赈灾放粮的事是时下父皇最关心的事,我向父皇举荐了九哥,这种难得的立功机会,九哥可要好好把握啊,到时候立了大功,别忘了我这个弟弟哟。”李谢落一黑子。   “多谢皇弟举荐。只是父皇还没有下旨,未必是我去。”李语落一白子。   “皇兄可以再主动向父皇请命嘛,如此,父皇一定会很开心的。”李谢落一黑子。   李语似乎明白了李谢的用意,他知道自己不想接赈灾的事,不断暗示自己他知道刘氏兄弟在这里,又说要去告诉父皇,他是在威胁自己把赈灾的差事接下来。“好久没和十二弟一起下棋了,棋艺精进不少啊,局,布的很好。”说完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亲爱的弟弟。   “哈哈,九哥过奖。好啦,天色不早啦,改天再来和九哥对弈,我府上还有些事,就先回府了。”李谢起身对李语拱手告辞,天真的少年面孔挂着一抹奸笑,“明日早朝,等皇兄消息咯。”   “十二弟慢走。”李语仍保持微笑,但是语气已经冷了不少。   “信,放好了么?”刚出信阳王府的李谢低声问寸常。   “已按殿下吩咐放好了。殿下,您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俩兄弟抓出来?他们就在那柜子里。”寸常小步跟在李谢身后。   “你不懂,本王要让他们成为本王的棋子。”李谢暗笑,九哥,棋我会和你慢慢下的。 第7章 第七章   吾言自从在柜子里听到怀阳王的话后,脸色就不太好。怀阳王走后,借口衣服脏了,躲开众人,急急地回了自己屋子。刚进屋关上门,发现茶壶下压着一封信,赶紧打开:   “兄怜弟之遭遇,捶胸顿首十日而不能自已。偶闻弟屈居于此,兄特来寻之,慰之。兄欲会弟,信阳王必阻之,故遗此信,望弟知兄之诚意。信阳擅权,非兄可抗衡,无力救弟出府,有愧于弟。信阳王不日将赴南方六郡,弟务必随之。兄已命人暗中相护,寻求良机,救弟于水火。信阳王不善,弟需防之。阅毕必焚。兄谢。”   吾言读完,暗暗记下信的内容就烧掉了。心里很是感动,没想到怀阳王表兄对刘家如此有情有义,自己和泽儿有救了。刘汐下定决心一定会在信阳王身边小心行事,等表兄来相救。怀阳王的出现,让吾言感觉头上仿佛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   次日早朝,信阳王李语自请去南方赈灾,皇上封他为钦差大臣间六道总领大臣,有权调配南方六郡粮库,六郡官员受其统领,择日出发。李语没有别人预想的那么高兴,反而是怀阳王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由于身负重任,下了早朝的李语要接受皇上训话,同臣僚商议赈灾细节,回到王府时已近日落。   吃过晚饭,李语在书房研究六郡地图、灾害范围和官粮数据,吾言在旁边磨墨、递笔。想起昨天听到的怀阳王的话,忍不住问道,“殿下昨天为何不让我见怀阳王?”   “为何要见?”李语没有多想。   “怀阳王是我的表兄,难道表兄到了,不应该见一下么?”   李语放下手中的地图,“你,和他关系很近么?”   “父亲在世时,夸赞过怀阳王机敏过人。”吾言答非所问。   “我问你的是,你和他关系很近么?”李语又强调了一遍。   “还好。”   “那就无需见面了。”李语继续看地图。   “你为何怕我同他相见?他是我的表兄,而且他说如果他在,会舍命救我们兄弟俩。还是,你根本不想让他救我们?!”吾言语气变得急躁。   “你搞清楚,救你们的是我!不是他!我已经救了你们,而他只是说说,你的心就向着他了?!”李语被吾言的话激起了怒气。   “对,你是把我和三弟从刀下救了下来,可是你只是把我们藏起来,让我们改名换姓。而人家怀阳王是打算向圣上为我们兄弟俩寻求赦免的,以让我们洗脱罪名,难道这样不好吗?我并无资格要求你也同圣上为我们求情,想必你有你的难处。可是既然怀阳王肯这么做,你为何不成全我和三弟呢?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真的救我们?”吾言振振有词,字字让李语无言以对,不是理亏的无言以对,而是不知从何择言以对。   “你!”李语气的不行,乱了思绪,“他才来了一次,和你还未谋面,就让你如此信他了?!怀阳王、怀阳王,你就知道怀阳王!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住在我信阳王府!以后不许让我听到你提怀阳王!”摔了手中的书卷,李语怒气冲冲地走出书房。   也在气头上的吾言并没有理智去思考李语生气的真正原因,反而被李语的气话刺中,觉得他肯定是说中了李语的心思,才让他如此恼羞成怒,果然,他根本没有想真的救我们,呵,还以为他会真的对泽儿好,还以为他真的对自己稍稍特别。别傻了,李语是皇子亲王,自己是罪人之子,是任人玩于股掌的命,怎会真的被在意呢。   出发去南方六郡的前夜,府中都在为李语的出行忙上忙下。   “吾风,不要那么麻烦了,本王是去赈灾,不是游玩,带这么多东西很麻烦。”李语本打算就带几套换洗的衣服,再带上吾锐和吾铭就可以了的,全程住官驿,也不需要带多少银子。   吾风哪能放心的下,他设想了种种殿下出门在外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每种情况需要的东西都要带上才行。而且灾区都是流民,只带吾锐和吾铭怎么够呢,虽然他俩武功很好,但是还是太少了,至少把府上护卫的一半都带着。还有贴身伺候的也得带上两个,不然这衣食换洗谁来做。还有…   “吾风!”李语很无奈。   “殿下~”,赵符远远跑过来,“殿下,您真的要去六郡赈灾了?您那日不是同我说会推辞的么?”   “个中缘由很复杂,改日再向先生解释吧。”   “那…在下愿随殿下一同前往!”赵符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本王不是去游玩的,一路劳苦,先生还是留在府中吧。”李语无奈,摆了摆手。   “殿下不在,锐兄也不在,就剩个小鬼头天天缠着我,无趣,无聊~”赵符手持蒲扇,心虚地扇啊扇。   “吾锐?”李语疑惑,“他就是块石头,在不在有什么差别么?”   “当然有,殿下觉得他是石头,我可不觉得。”赵符想起锐兄每次被自己调侃都脸红的要死,多有意思。   “先生还是留在府中,本王不在的时候,泰儿还需要您来看护。记得本王跟您讲过么,如果本王不在的时候,万一有任何人来找泰儿的麻烦,先生定要按计划护他周全。”李语严肃地语气,不容赵符再商量,“至于吾锐,权当先生借我用用,回来的时候一定完好还给先生。”说着用手拍拍赵符的肩膀。   “哎,命苦的我~~诶,吾言呢?殿下可带他?”赵符又开始多嘴。   李语听到吾言的名字,想起自从那晚因不让他见怀阳王的事发过脾气后,两人一直没有再说过话,心生尴尬,没有答理赵符就走掉了。   “诶,殿下,你还没回答我呢?!带,还是不带啊?”赵符在原地跳脚。   看着吾言的房间烛火亮着,门半敞着,李语决定去和他道个别,毕竟此行最少也得两三个月,再回到京城,恐怕已是寒冬。走进屋子,看见吾言也在忙着收东西,都没注意他进来,“你在忙什么?”   吾言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包袱差点掉地上,回身看见是李语,冷冷地回道,“收拾行囊,随殿下去南方。”   “此去南方,一路劳苦,我并未打算带你去。”李语坦言,虽然他其实是觉得把吾言和吾泰带在身边才安全,但是这次出行不合适带泰儿,至于吾言,他还在犹豫。   “我自己决定要随殿下去的。”吾言继续收拾东西。   李语到桌边坐下,“为何想随我去?”   吾言当然不能说是怀阳王让他一定要去的,“因为不放心殿下。此去南方劳苦,殿下定会轻装简行,锐兄和铭兄虽武功高强,但是并不会照顾人。而我可以。”   吾言只是在找一些好听的借口。但李语听着这话确实心里暖暖的,难得这小子有良心一回。可是碍于面子,李语并没有立刻答应,“你也是少爷出身,说得好像你很会照顾人一样。”   “殿下试试就知道了。”吾言继续收东西。   “明早辰时用过早饭就要出发,别起晚了。”吾言没看到李语走的时候脸上扬着微微笑。   要去南方的吾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吾泰。看着在窗前背书的吾泰,想着自己这一去要好久,就招呼吾泰过来。   “二哥,什么事?”吾泰走过来坐到床上。   “二哥明天要随殿下去南方办差,不知何时能回来,你自己在府上要多听先生的话,用功读书。知道么?”   “二哥,你说话越来越像大哥了。”   “你嫌二哥啰嗦?”   “泰儿不敢,嘿嘿。”   “虽然改名字是不得已的,但是你还是要记住自己原来的名字,刘泽。知道么?”   “二哥,先生说名字只是代号,并不重要。如果名字会给你带来危险,你就应该摒弃。”   吾言惊讶自己的弟弟竟然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话,转念一想,“我问你,你喜欢李语么?”   “喜欢!语哥哥对泰儿很好,对二哥也很好。”   “哪里对我们好?”   “哪里都好,他给泰儿买哪吒糖人,从来都没有人给泰儿买过。”   果然,小孩子就是容易哄骗,吾言无奈地摇摇头。 第8章 第八章   李语一行人出发前往南方六郡,一路马不停蹄,日出即走,日落才宿。终于快赶到距离南方灾区最近的一座规模较大的城邑——宋城。而现时天色已晚,一行四人在距宋城北郊六十里的官驿住下。   难得出京的吾言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原来万里江山,真的是天大地大,京城外的景色别有一番滋味。然而天天骑马奔波,体力消耗巨大,少爷身子的吾言渐渐吃不消了,脸色很差。进了驿站,吾言没有胃口吃饭就直接去房间休息了。   李语看吾言的样子,知道他不能再连续奔波了,决定到前方宋城后,大家休息整顿一下。正好李语需要部署宋城接纳从南方逃来的灾民事宜。   吃完晚饭的李语,去厨房盛了一小碗咸粥,端到了吾言的房里。吾言并未睡着,只是在床上闭眼歇着,头微微做痛。   李语轻轻走过来,坐在吾言身边,“身体好点了么?起来吃点粥吧,不吃饭不行。”   吾言闭着眼睛摇摇头。   “你看,都说路途劳苦了,你却非要来。还说照顾我呢,如今不知道谁在照顾谁。”李语伸手摸了摸吾言的头,略微有些发热。“不行,你至少要喝些水。再这样下去要发烧了。”起身去倒水,过来把吾言硬扶起来,逼他把水喝下。“下次可不敢带你出门了,这身板,还真是个书生啊。”   突然,房门被打开,冲进来一位黑衣人,提着长刀便向床上砍过去,李语由于之前姿势侧坐,处于劣势,只能费力拽过吾言护在身后,另一只胳膊抬起挡住一刀,李语吃痛,血瞬间染红了刀口附近的衣袖。   黑衣人抬刀再次向下砍去,吾言却一把推开李语,这一刀砍在吾言的右肩。突然传来的痛楚让吾言本就虚弱的脸变得惨白。李语急忙上前夺刀,但因已负伤处于下风,黑衣人轻松找到机会,继续向床上的吾言砍去。就在此时,吾锐和吾铭冲进屋,吾铭持刀挡下黑衣人,与黑衣人缠斗,黑衣人见势不妙即刻撤退,吾铭继续追了出去。   吾锐焦急地去查看李语的伤势,李语却只顾着看吾言,吼着吾铭快去找郎中!   “吾言!吾言,你怎么样?你别动,郎中马上就来。”吾言疼的满头大汗,嘴唇苍白,试图调整姿势,但右肩剧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你怎么这么傻!你就是个书生挡什么刀,书生就该做书生的事,逞什么能!”李语看着吾言右肩伤口的血把白色中衣染红了一大半,想去止血,却又不敢碰他,焦急之下只能冲着门口大吼,“郎中为什么还不来!”,似乎全然忘了自己胳膊上的伤。   吾锐领着驿站的掌柜跑进来,手里拿着药箱,这驿站周围都是小村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郎中,掌柜略懂些医术,就被临时抓过来了。吾锐让掌柜先给李语包扎,李语却吼着让掌柜先管吾言。   给吾言清理伤口的过程伴随着李语的吼叫,轻点!你没看到他很疼么!你能不能快点!···掌柜被李语吼的心惊胆战,实在受不了转头跟吾锐说,“你能把这位公子先请出去么?他再吼我心疾要犯了。”吾锐哪敢请殿下出去,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李语。李语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不吼了,请掌柜快点包扎。等清理好伤口,上好药,包扎完毕,吾言已经疼的昏过去了。李语这才坐下,让掌柜给自己包扎。   包扎好后,吾锐让李语回房休息,李语不听,搬了把椅子到床边,坐着看着吾言。吾锐也没办法,只能在旁边守着。   “殿下,”吾铭跑进屋来,李语暗示他小点声。吾锐压低声音,“属下无能,让贼人跑了。但是贼人掉了这个。”向前把一个楠木牌子递给李语。   李语拿过牌子一看,上面刻着“寸於”,这是怀阳王府人取名的方式,又回想起之前怀阳王来的时候,身边的随从腰上确实也挂着一个模样相同的楠木牌子。   “殿下,是怀阳王?”吾锐在旁边问道。   “也许。你俩出去吧,今晚辛苦些,轮班守着这个屋子,除了本王和你们俩,不许让任何人进来。吾锐你再去弄一辆马车,明天无务必赶到宋城。”吾锐和吾铭领命出了房门。   李语回头看着吾言脖子上和右脸都是血迹,拿起巾帕沾湿了水给吾言轻轻擦着。今日这刺客,很是蹊跷,他如果是想杀我,为何直奔吾言房间,走错了?看见我进这个屋子了?即使如此,为何最后一刀竟然是向吾言砍去,认错了?哪有这么笨的杀手。所以他的目标是吾言,而不是我。是什么人要杀吾言呢?这腰牌,如果真的是怀阳王派人干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我知道。太多的疑问,让李语脑子渐渐发沉,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半夜吾言伤口疼痛发作醒了过来,出了很多汗,中衣全都湿了,口干舌燥,十分难受,没想到睁开眼看到了靠着椅背睡着的李语,那睡容因为姿势不舒服而略显痛苦,左前臂上缠着的布有渗出的血迹。他竟然一直在守着自己,吾言心里有些感动。   回想起自己昏厥前发生的事,吾言感觉脑子很乱,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刺客。为何会有刺客呢?他是皇子,又是钦差大臣,何人如此胆大?不过那时眼前这人护住自己的样子,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吧,可是他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呢?当然,自己的所为也是出乎自己意料,自己竟然会去救他,推开他的那一刹那,内心没有犹豫,甚至心甘情愿,自己又是怎么了?   右肩又是一阵闷疼,打断了吾言的思路,他闷哼一声。李语立刻惊醒,眼睛还睁不太开,隐约看到吾言痛苦的样子,带着睡腔问道,“是不是伤口疼?”。   “无妨,扯到了而已,无需担心。”吾言用沙哑的声音反过来安慰李语。“我…打扰你休息了。”   吾言客气的语气让李语很不适应。“没有。我给你端些水。”李语想做点什么,以免尴尬。   “为何会有人想杀你?知道是何人派来的刺客么?”吾言虚弱地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吾铭追刺客的过程中,捡到了一块怀阳王府的腰牌。”李语端着水走过来。   “怀阳王?”吾言心里虚的厉害,难道表兄让我跟来,是要用半路杀了李语的方式救我?可是李语是他的兄长,这种做法会不会太过分了?李语对自己又不坏,自己实在不想成为他俩兄弟之间的裂痕。也许自己应该找机会向表兄解释清楚真实情况,让他不必再为难李语。   “思虑何事呢?起来喝水。”李语轻轻抬起吾言的头,生怕扯到伤口,慢慢给他喂水。   “咳,咳。”   “慢点慢点。”   “你知道他为何要杀你么?”吾言依旧心虚,他想试探一下李语,看看他是否知道了什么。   “杀我?”放下茶碗,李语坐在床边看着吾言,吾言的眼神依然清澈,可是有一点点闪烁,也许是太疼了吧。“刘国舅以前应该很疼爱你吧?”   “嗯?”吾言不知道李语何出此言。   “他应该是很疼爱你这个儿子,所以才会把你保护的很好。让你能够每日只读圣贤书,无须过问窗外事。然后,脑子都读愚了,把所有人想的都如此简单,把所有事都想得那么直接。说你少不经事吧,可你都快十六了,我那些皇弟,比你小的都一肚子精明,再看看你。”李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什么意思?”吾言越来越糊涂。   “这个刺客,不是来杀我的,是来杀你的。”李语一语道破,留下吾言惊讶万分。“别惊讶了,就知道你看不明白。”李语云淡风轻地说这,顺手给吾言掩了一下被子。   “你如何得知是杀我的?”吾言仍不敢相信。   “首先,那个刺客没有去我的房间,而是直接跑来你的房间杀人。其次,当我去夺刀时,他并没有攻击我的意图,只是想越过我,发现我无力阻拦,便向你砍下去。如果他是要杀我,早就得逞了。”   吾言不再说话,他觉得后背阵阵发凉。杀我?表兄为何要派人杀我?他信上不是说要救我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他的表亲啊,父亲是他的亲舅舅,我与他素来无仇怨?我竟然还信了他,以为他真的要救我们。吾言越想越难受,眼睛泛了红,“你说得对,我是笨。对我真的好的人,我怀疑、纠结、不肯相信,而对我坏的人,我却偏偏又以为是真的对我好。呵,愚蠢之极。”   “哎,我不是说你笨。”看着吾言快哭了,李语心有不舍。“说实话,我宁可你永远不懂这些,继续无忧无虑地读着你的圣贤书。可是这不现实。你本就是皇亲,也算皇族一员,就注定你这一生都逃不开尔虞我诈。如今你家族又遭遇覆巢的变故,你不能再如往常一样看不清楚人心和形势了,否则你只会不知不觉中被人利用。而你的所有看似善良无辜的行为,都可能会成为你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的帮凶。”   “可是我如何才能看清楚人心和形势?”吾言觉得李语说得对,他现在急切地想实现搞清楚一切。   “这个…多动脑子吧,少爷。”李语开个玩笑,转而又无奈地说,“经历的多了,也许你就会了。”   “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去诬陷别人,也见不得别人被冤枉。”听得出吾言很纠结。   李语知道吾言本性向善,而且读书人都有君子梦。“你啊,你可以继续坚守你的原则,但是记住,不能愚蠢。”   不能愚蠢,不能愚蠢,吾言在努力地反思自己愚蠢的地方。他终于体会到本以为远离权力纠纷的自己,因为父亲的谋逆和李语的相救,已然夹在皇子之间,站在了权力漩涡的中心,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一不小心,可能就粉身碎骨,今日被刺杀就是明证。   “泽儿,泽儿会不会有危险?”吾言激动地起身问李语,如果刺客前来杀他,也一定会去杀泽儿。   “你躺好!”见不得吾言乱动,“我已让先生保护泽儿了,放心吧。”李语赶紧安慰他,“受了伤还不老实。”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有危险?”吾言惊讶于眼前这个人为什么城府这么深。   “我预感到会有人在我离京期间找你们麻烦,所以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要你的命。”   知道泽儿没事,吾言安心不少,“所以,你也有看不明白的时候么?”   “有啊,很多时候都看不透看不懂。我只能尽力做我能做的事。”李语对吾言笑了笑。“好啦,再睡一会吧,天亮我们就出发去宋城,到城里给你找好的郎中。明天坐马车,你可不会像现在躺的这么舒服了。”   “好。你呢?也回房睡吧。”吾言看李语也是满脸疲惫,况且他也有伤。   “不了,我就坐这睡。”李语说着又坐回椅子上。   “那样睡不好。要不…要不你来里面凑合一下?里面还有很大地方,我左边又没事。”吾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紧张,毕竟自小独睡惯了,未同任何人一起睡过一张床,难免觉得不适应。   李语想了想,也好,这椅子确实很难睡。于是脱鞋爬到床榻里面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怕踩到、碰到、挤到吾言。侧身躺好后,给自己盖好被子又去给吾言盖,才发现吾言表情奇怪,头上微微有汗。“不舒服?”“没,没有。”“快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李语很快睡着了。吾言听着李语的呼吸声在耳边起伏,之前被刺杀的震惊被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慢慢代替,渐渐眼皮发沉,也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第九章   次日一早,四人向宋城出发。一路上李语不敢让马车走太快,怕吾言受不了颠簸,所以半天的路程却生生走了一天,傍晚才到。宋城太守早就派人出城接应,本想拍个马屁让信阳王住在自己的太守府,但是李语拒绝了,依然坚持住官驿。宋城的官驿是四个人一路上住过的最气派的,李语等人自然是被安排到最好的房间。   刚住下,李语就派人找来宋城最好的郎中,郎中说李语没有伤及骨头,吾言要严重一些,不过肩骨应该没有骨折,只要按时上药,修养一长段时间就好了,并开了些秘制金创药给吾言和李语,说是有奇效。   李语等郎中给吾言上好药,安排他躺好休息后,回到自己房间连夜召见宋城太守、粮仓管事等主要官员听取宋城的基本情况,安排之后灾民的安置和粮食的调动。经过一番讨论,宋城太守最终同意由宋城调粮仓两成的粮食运往临近的吴郡和卫郡,再拿一成的粮食供给灾民,但是前提条件是灾民不能进城,必须在城外安置。最终二人一起起草奏折,将协议的事情如实上奏朝廷。   郎中开的秘制金创药果然有效,才过了一日,吾言基本可以行动了,虽然右边还不吃力,但是坐下起床都不会再扯痛。李语白天出去督办调粮,只带了吾铭,留吾锐照看和保护吾言,李语不放心宋城太守安排的丫鬟,统统打发回去了。   “锐兄,能麻烦你过来扶我一下么?”吾言想起床,但是右边不敢用力,找不到支撑。   吾锐过来帮吾言坐起来。   “多谢锐兄。”吾言感激。吾锐点点头又退回原位。“锐兄,你不需要一直站着,殿下又不在。坐下歇歇吧。”   “我现在是执行殿下交代的任务,不可休息。”吾锐的话让吾言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不过锐兄还真是对殿下忠心耿耿。   不能休息,聊聊天总可以吧。   “锐兄跟随殿下多久了?”吾言随便找话题。   “十二年。”还好吾锐没有说在执行任务,不能聊天。   “那岂不是在殿下五岁的时候,锐兄就在殿下身边了?”吾言惊讶他们相识这么久了。   “我父亲原是殿下母亲家的护院,所以我自幼随父习武。殿下六岁到外祖父家游玩时遇到十一岁的我,之后殿下便把我带进宫,放在身边做护卫。”   “我…从没听殿下提起过他的母亲呢。”吾言发现自己对李语了解的并不多。   “我听父亲说殿下的母亲在皇上还是亲王的时候被皇上看中,迎娶回府。当时老太爷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因为那时身为亲王的皇上已经有了正房王妃,老太爷不想让小姐去当妾室,但是小姐爱慕皇上,坚持嫁过去了。嫁过去不久,皇上就登基了,小姐被封为妃,不久便生下了殿下,当时皇上很高兴,大赏了老太爷家。很快小姐又生了个小公主,但不久就夭折了,随之小姐失宠,再没有生下任何子嗣,老太爷家也逐渐衰败了。在我到殿下身边不久后,小姐就过世了。殿下被安排给安阳王的母亲贤妃抚养。殿下年幼时,皇上还算怜悯他,但近几年皇上不知为何开始越发疏远殿下。”   吾言第一次听吾锐说这么多话,蛮出乎意料的,不过李语年幼丧母,又无父亲疼爱,也是可怜之人。   吾锐似乎知道吾言的心思,“不用可怜殿下,殿下一直很坚强,也清楚自己所处的形势。他知道小姐最希望看到他能快乐健康地活着,他也知道自己作为皇子,身上有该承担的责任。他从来不怨恨任何人,也从不曾以谁为复仇目标。”说到这,吾锐瞅了一眼吾言,吾言对这个眼神的解读就是:不像你,就知道报仇。吾言顿时羞愧难当。   “我看得出殿下对你们兄弟俩真的很好。除了你弟弟,我从未见过殿下哄过任何孩童,也没见过殿下为何人亲自安排过食宿,更别提床边守夜这种事。我都不清楚殿下为何要冒死救你们俩,一旦被皇上发现,便是重罪。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这次会让你随行。”   吾言听出了吾锐的不友好,但他理解,吾锐忠心为李语,而自己是会让李语陷入危险的麻烦,当然会对自己有敌意。吾锐的态度并不妨碍吾言去反思吾锐的话,“冒死”二字让吾言明白原来李语的相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皇子,得享一朝最高权力的人,连救两个孩子原来也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况且,原来李语并没有真的高高在上。   果然之前的自己太蠢,以前以为大千世界,道理都在书中,于是日夜勤读圣贤书,如今看来,书读的再多又有何用,到头来正如李语所说,仍是看不明白。   “锐兄,谢谢你告知我这些事。”吾言的感谢让吾锐感觉这小子还算懂事。   李语回到驿站时已很晚,直接跑来看吾言。问过晚饭,是否疼痛等等问题后,看时辰差不多该换药了,就扶吾言坐起来,拿药到床边准备给他换药。   换药嘛,当然要脱下衣服,但是吾言有点不好意思,都是男子,吾言也不明白为何不好意思,明明郎中上药的时候也脱过中衣。   看他磨磨蹭蹭的,李语以为他肩膀吃痛不方便,就自己去给他脱中衣,吾言一直低着头,李语小心翼翼地将衣带解开,将衣服从吾言右肩退下,整个半边身子露在李语面前时,吾言总觉得有些紧张。之前郎中换药的时候李语也在,究竟现在在紧张什么?   李语注意力都在吾言的伤上,退了衣服又去解伤布,把布一圈圈退下,吾言能感觉到李语的笨手笨脚,总是不断碰到自己的伤口,李语内心很抱歉,也是急了一头汗,直到将金疮药撒到伤口上,重新包好后,李语终于松了口气。   把衣服重新穿起来的吾言想到李语胳膊的伤,“换我来帮你上药吧?”   “你现在右手不方便,不用了。”李语坐下,卷起左边衣袖,用另一只手去解包扎。   “我的右臂只要不抬起来便无大碍,这个郎中的药还是很管用的。”吾言说着用左手把李语的左臂拉到自己面前,解开包扎,看了看伤口,上了药又包上,一气呵成。李语全程看着吾言,脸色好了很多,眼睛还是那么好看。   宋城的粮不日即全部备好,李语需要马上出发去最近的吴郡和卫郡。本来不想带吾言,想让他在宋城养伤,但是又不放心,万一又有刺客,吾言就死定了。吾言表示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不会拖累大家,于是李语带着粮队立刻出发。 第10章 第十章   接下来的两个月,李语一直于六郡之间周旋、协调。在城里,与各地地方官和乡绅会谈,让他们稳粮价、开官仓、献私粮、设粥棚、捐细软,在乡间,向当地百姓问灾情,问官府发粮情况。顺便抓捕偷粮抢粮的流寇劫匪,免除私吞粮食的官员。其中,最大快人心的恐怕就是斩杀蜀郡地头蛇邓江。   邓江不是官员,他的母亲正是贤妃的妹妹,他与安阳王算表兄弟。他父亲靠着这层关系成了蜀郡的第二富商,到邓江这里,已经全然不把任何蜀郡官员放入眼里了。听说李语在其他郡逼大户捐粮,邓江就放过话,李语如果来蜀郡,就让他笑着来,哭着走。   果然,等李语到蜀郡首府成都时,各处城门紧闭,没有官员迎接。吾铭想上前喊城门守卫开门,李语制止了,他知道这是故意给他下马威,喊也没用。于是依旧住在城外官驿。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听旁边人闲聊,说是本地富商邓江要求官员和乡绅们联合抵制你这个钦差。你作何打算?”吾言吃完饭赶紧来到李语屋子,想把自己“窃听”的情报告诉李语。   “不作何打算,兵来将挡吧。”李语边写信函边回答。   “可如今我们连城都进不去,你不着急?”   “不急,会开的。”   “这么有把握,你是否已有主意了?”   “我没有主意,它也会开。”   吾言看李语不把话说清楚,来回绕弯子,心里有些不悦。他肯定还是嫌自己太笨,懒得跟自己细说,于是不再追问。   李语似乎感觉到了来人的怨气,抬起头慢慢说道,“你想,成都这么大个城邑,一天,顶多两天可以关闭全部城门,不进不出,三天、四天,甚至更久,它还受得了么?所以他们很快会打开城门的。”   吾言听完解释,心情恢复了些。“原来是这样。哎…”吾言微微叹气,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出师表里,孔明曾同少主说过,莫要妄自菲薄。”李语看吾言的样子,故意调侃他。   吾言被李语调侃地又羞又恼,忿忿地起身回了自己房间。李语笑着摇摇头,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吾言又突然返回来,在门口告诉李语,“我不是小孩子了。”   果然第三天的时候,成都城门不再关闭。但是李语决定微服进城,不用钦差威仪。所以邓江和上下官员都不知道李语已经进城,过了五日还不见钦差来,他们在想是不是李语被吓得不敢来了,纷纷暗自窃喜。而正在这五日里,李语暗访了蜀郡的基本情况,得知蜀郡官粮早已被邓江把持,官仓里一粒米都没有,全都进了邓家的商铺,邓家还借灾荒把粮价抬高,连成都内家境不错的百姓都买粮困难。蜀郡郡守虽是朝廷任命,但性格软弱根本不敢得罪邓江,其他官吏竟大半都是邓江扶植的。李语觉得蜀郡的情况对他来说是空前的挑战,也许只有掉几个脑袋才行了。   今日李语一行人又在街上“闲逛”,来到一家茶馆歇歇脚,顺便听听当地人聊聊当地的事。小二眼尖,招呼四人坐下,却只问李语要什么茶。李语反而去问吾言喜欢喝什么。李语的举动让小二很惊讶,主子竟然问一个小随从的意见,可是十分少见啊。   还没决定要喝什么茶,铺子门口传来了男人的打骂声和女人的哭喊声,确切的说是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在被几个男人拖拽打骂。似乎是女孩儿家因为今年旱灾交不上租子,东家派人抓她回去抵债,结果她逃跑不成被东家的家丁追上了。   这时有几个旁观男子看不过去,上前和那些家丁理论并动起手来,那女孩趁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茶馆,随便找了个人的身后躲起来,这个人正是吾言。   吾言感受到女孩紧紧地抓着他背后的腰带,小声地哀求“公子救救我,我是铃兰,我是铃兰啊,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吾言心想“铃兰?可是我不曾认识什么铃兰啊,你认错人了吧”,吾言此刻不知该怎么做,他是想帮这个女孩的,但是又知道不能多事,于是向李语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语本想去把女孩从吾言背后拉起来,把情况问清楚,却看到那些家丁正好走过来,一面警告他们不要多事,一面到吾言背后去拉女孩,女孩一下子就被一个家丁提了起来,可是女孩的手却依旧紧紧抓着吾言的袖子不肯松开,依然一副认识吾言的样子希望他救自己,只是哀求的声音伴着哭腔变得撕心裂肺,引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李语给了吾铭一个眼色,吾铭立刻站起来制止拉扯女孩的人,但是言语却很客气,“各位,何必把场面闹得这么难看呢。”   “再说一遍,少管闲事!”为首的一个男人回了一句。   “绝对不管,只是我家少爷难得出来游玩一次,不想坏了兴致。你们先停手,我们劝一下这个姑娘,让她也放手,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然后各位该怎么做怎么做,如何?不然闹得我们都没办法喝茶了。”吾锐依然很客气,对方看李语出门带两个护卫,还有个随从,怕是也有身份,就给了个面子,不再撕扯女孩。   “姑娘,你也放开我们家小哥吧。不是我们不帮你,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旁人不好擅自插手的。”   吾锐好声劝道,可是女孩根本不理吾铭,跪在吾言旁边,继续抓着吾言的袖子,边哭边磕头,“公子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铃兰啊,求求你救救我···”,吾言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确实特别可怜她。换了以前,吾言肯定挺身而出救下这个小姑娘,但自从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愚蠢之后,他知道即使自己救下了这个女孩子,之后的事他也无力负责。救下她之后,若把她送回家,这些人还是会再去抓她。如果不送她回家,他的家人可能就会遭殃,所以又何必多此一举。   吾言又看向李语,想得到他的某些提示,但李语一副事不关己你自己决定的样子。于是吾言狠狠心,极其艰难地开口“你还是跟他们回去吧,我真的救不了你。”   听到这话,女孩不再哀求,脸上充满绝望,缓缓站起身,被那些家丁带走了。   “不错,确实不是小孩子了。”李语拍拍吾言,看他一脸内疚,但是他终于有所成长了。吾言听到李语的“夸奖”却并没有很开心,原来不愚蠢要伴随这么艰难的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次日下午,李语以钦差身份突然出现在蜀郡郡守府前,蜀郡郡守听到禀报吓得连鞋都没来的及穿就跑出来迎接,一再表示没有出城迎接钦差大人是因为消息有误,请李语恕罪。李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安慰郡守自己不会计较这些事,之后就随郡守去了府衙大堂,简单问了灾情和处置方法,以及蜀郡官粮情况等,不出所料和他暗访的信息完全不一样。之后李语夸赞了郡守做得很好,就回官驿了。   李语一走,郡守立刻派人告诉邓江,说李语对他们抵制李语进城的事全然不知,而且对自己说的话都信了,还夸赞自己,说明李语是个很好骗的人,看样子不像外面传的那么厉害,估计也是徒有虚名。邓江知道后很开心,虽然尚未谋面,对李语还没有完全放心,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官员他接触的多了,有几个不是草包,皇粮吃多了脑子都会坏掉,恐怕皇子也不例外。他给郡守回信说晚上在自己府上设宴为李语接风洗尘,让郡守去安排,他要亲自见见这个殿下,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晚宴之前,郡守亲自前来驿馆接李语赴宴,李语换上便服前往,依然带着吾言三人。一下轿,李语就被眼前的邓府震惊了,这个门的尺寸,墙的高度,瓦的颜色统统都僭越了。待到进了门,院落层层叠叠,人造山水花园,府邸规模之大,奢侈豪华程度自不用说,李语暗想邓江果然大胆,这府宅比自己的王府豪华不知道多少倍,别说自己的,太子的东宫都比不上这里。   “哎呀,信阳王殿下,邓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殿下赎罪啊。”邓江老远跑过来,恭敬地行礼。   “哪里哪里,邓老板亲自设宴款待本王,荣幸之至。”李语微笑回礼。   “殿下肯赏邓某人这个脸,那可是邓某的福气。您肯赏脸,邓某这府上蓬荜生辉啊。”   “邓老板客气了。”   “殿下里面请。”   宾客们纷纷随李语入席,席间邓江命人轮番劝李语喝酒,李语托词说皇上禁止未弱冠的皇子饮酒,邓江表示信阳王年少英雄,怎能不会喝酒,何况天高皇帝远,皇上不会知道的,李语装作推辞不过,少喝了些。邓江又表示自己是安阳王的表亲,和李语是自己人,李语赶紧表示认同。来回几个回合,邓江确实认为李语不过是个等闲之辈,一直被自己牵着走,毫无主见。但是这样的李语才让自己放心。   吾言虽然还是不知道李语到底怎么打算的,但他猜想李语这么反常应该是在故意迷惑邓江。宴席的气氛他实在不喜欢,于是借解手的机会退了出来透透气。刚走到一座荷塘旁,就看到前面有个女子在塘边哭泣,他好奇过去询问,发现正是昨日茶馆里自己未出手相救的女孩,只是身上穿的衣服不再如昨日那般粗破。   “你怎么会在这里?”吾言惊讶地问道。   听见有人,女孩儿警觉地回头,发现是吾言后立刻转哭为笑,“公子,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对么?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公子。”吾言不耐烦地解释。   “二公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刘府的丫鬟铃兰啊!”女孩儿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你是刘府的丫鬟?”一听刘府二字,吾言的内心防线立刻崩塌。   “是啊,不过公子不记得我也正常,我到刘府不久,只给公子送过几次饭,刘府就被抄了家,我们这些丫鬟仆人就都被遣散了。我还以为刘家男丁都…不过太好了,公子还活着,我竟然还能见到公子。”铃兰难掩激动的心情。   铃兰的话让吾言又想起刘家的变故,此刻眼里已经挂了泪,虽然自己的确不记得这个丫鬟,但是她能记得自己已经是很难得了。“谢谢你还认得我,还肯认我。”见了自家的丫鬟,吾言有患难重逢的感觉,但是他还是有太多的疑问,“可是你为何在此?昨日又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已认出我,昨天为何不直言相告呢?”   “我本就是蜀郡成都人,家在城郊双河村。自从在刘府被遣散,就回了老家,谁知今年大旱闹灾,我爹爹没粮食给邓江交租,邓江就派人抓我抵债,我爹爹跟他们拼命,但是他年纪大了,根本打不过他们,竟…竟被这帮贼人活活打死了。”铃兰绝望地哭起来,吾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随手拿出帕子递给她,铃兰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邓江要我…要我做他的小妾,我不肯,昨日我趁他们不备,偷偷跑掉,结果又被他们追上。但当我看见公子的时候,我又有了希望,以为公子会救我。”铃兰眼神黯淡,“昨天人太多,而且我也不知公子为何会在这里出现。我知道刘家现在是逆贼,我怕我当着众人提刘家会给公子带来麻烦,所以并没有向公子说明。”   铃兰的话让吾言又感激又愧疚,这傻姑娘在危难时刻竟然还为他的安危考虑,而自己却没有施以援手。“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铃兰摇头。   吾言暗暗下了决心,“铃兰,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既然你家里已无人,等救你出去后就跟我走吧。”   吾言此话一出,让铃兰感激万分,立刻跪谢吾言,“公子的大恩大德,铃兰无以为报。愿永远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   吾言赶紧上前扶她起来,让她安心地在邓府等他的消息,并且保密二人相见的事情,就返回宴席去了。   救铃兰,是因为有主仆的情分,是因为都无家可归,铃兰的绝望是他曾经感同身受的,他很幸运有李语救了他,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如今他也想给铃兰一次这样的机会。   等回到宴席,李语已经醉了,说不能再喝要回去休息。邓江不强留,派人送他们回了驿站,并且还顺便送了两个美人过来伺候殿下。吾言看着那两个美人就浑身难受,胭脂粉黛,扭扭捏捏,书中说的狐媚应该如是。   待吾锐和吾铭把李语扶到床上躺好,那两个美人就进来开始给李语宽衣,吾言在房间另一侧看着她们对李语动手动脚竟然心中冒出一股火来,上前呵斥二人,“你们在干嘛!不得对殿下无礼。”   被吾言一吼,两个美人不明所以,僵在那里不敢继续动,心想是不是她们坏了殿下的什么规矩。躺在床上的李语此刻却缓缓睁开眼,醉醺醺地一边搂过一个美人,冲吾言喊道“还不出去!”美人这才放心地继续给殿下宽衣。吾言没想到李语竟为了两个狐媚之人吼自己,更是怒从心生,拂袖摔门而去。果然狐媚之术厉害得很,连李语都抵抗不住。   次日,把两个美人送走后,李语立刻去找吾言,李语知道昨晚自己吼他,他肯定生气了。   吱~呀~一声,吾言的房门被慢慢推开。“谁让你进来的!”吾言严肃的声音立刻传来。   “你也没说我不能进啊。”李语无辜地回答。   “呵,我这里可没有美人,没办法招待殿下。”   李语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但自己并不恼火反而很开心,就开玩笑的说,“这里,不是有你么?”   “李语你!”吾言拍案而起,怒视李语,李语的玩笑话在吾言听来很是伤自尊,他是读圣贤书的人,怎可与狐媚之人相比,这样的玩笑让他感觉到受辱。   自己的玩笑好像对一本正经的吾言是过分了点,李语赶紧上前道歉,“玩笑而已,莫当真,莫当真,我赔礼,赔礼行不行?”   吾言扭头不再看他。李语就在吾言身边坐下,吾言立刻换到旁边远离李语的位置,他现在觉得这个人很惹人厌,只想和他拉开距离。   李语无奈,“我昨晚和那两个女子并未有任何事,我也没醉,是装的。后来你摔门走后,我就继续装醉睡着了。她们顶多就是帮我更个衣而已,再顶多就是一个床上睡了一晚而已,但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李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吾言解释这些,但是他就是很想让吾言明白他没碰那两个女人。   在一个床上睡了一晚,还说什么都没发生,当自己是傻子么?不过他与别人发生什么,与自己又有何干?吾言并未有任何反应。   “哎呀,她们明显是邓江派来试探我的,我总得做做样子迷惑她们嘛。”李语继续耐心解释。   吾言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内心竟然有点开始相信李语了,不过为何他说的话自己就要信,偏不信!   “我吼你也都是给她们看的,不是真的要吼你,少爷就原谅我吧?”李语一副求饶的样子。   不过听到少爷这个称呼,让吾言想起铃兰的事,“可以原谅你,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既然有求于李语,吾言自然不再是磐石一块。   “少爷请讲。”吾言终于搭理自己了,李语很开心。   于是吾言把昨晚又见到铃兰的事从头到尾和李语说了一遍,并且表示了自己已答应救铃兰出来,事后还打算把她带回京。   李语对吾言的想法表示理解,听起来这个铃兰还算对主子忠心。而且既然自己要对付邓江,等邓江倒了,救个女子不算难事,只是带铃兰回京,他个人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吾言决定带,那就带吧。“我答应你救她,你就别生气了吧?”   有求于人,当然理不直气不壮了,吾言哪还有底气生气,但是面子无法一下子就放下,“若你以后再将我等孔子门生同狐媚之人相提并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是,再也敢不了。”   “你最好也远离狐媚之人。”吾言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是是是,远离远离。”李语笑呵呵地看着吾言,他这样子还真是挺有意思。 第12章 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两日邓江请李语到处胡吃海塞,四处游玩,李语一直表现的像个小绵羊,只字不提捐粮和赈灾的事儿。邓江本就狂妄,早就不拿李语当回事儿了,只当他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皇子,于是带着他出入青楼、戏苑、请他斗鸡、赛马,邓江都觉得这小子已经被自己喂熟了,将来朝廷里又多了个依靠,十分不错。而另一方面,李语派吾锐暗中收集邓江的各种罪证、查他索贿行贿的线索。   终于,时机成熟了。李语提出成都城内都玩腻了,想去城郊打猎。邓江欣然应允,带上部分仆人领着李语就去了城郊围猎场,这围猎场本是城防兵训练的校场,不知何时被邓家拿过来建了自家的围猎场。打猎之前,邓江还拿出皇上御赐的弓来评论一番,说这弓只能算一般般,自己找巧匠做的弓比这上乘十倍,隧把御赐弓随便扔给了仆人使用。等猎事开始一个时辰左右,邓江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李语跑不见了,仆人们也一个没遇到,没了打猎的兴致立刻返回。到了出发的地方,看到李语骑着马笑着看他。   “殿下怎么不去狩猎?是不是弓不好用啊?”邓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李语手持那把御赐的弓搭箭就朝邓江射去,正中邓江头上小冠,邓江被箭的冲力带翻落马,头发四散,嘴里还喊着“李语!你疯了!”,四周顿时出现几名身负盔甲的士兵,把邓江扣了起来。邓江立刻发出猛兽般的吼叫,“李语!你个小儿!”   李语策马走过来,俯瞰邓江,“本王觉得这把弓很好用啊。”   李语城郊设伏擒邓江的同时已派兵围困成都城内大小官员的府邸,使他们无法互相通气,回城后,把所有邓江扶植的官员全部免职关了起来,郡守吓得魂都没了,又来不及穿鞋子就跑来求饶,意外地李语没有为难他,而是下令让他立刻去抄邓江等人的家和铺子,然后主持全郡赈灾,安置灾民、平稳粮价等等,并且上书皇上陈述邓江种种罪行,将邓江处决以将功补过。郡守赶紧按李语的意思办,至此蜀郡上下正式开始救灾,部分百姓获得救济得以保全性命。而一直以为李语绝不敢杀自己的邓江,直到掉脑袋前还嚷着自己是皇亲,不断咒骂李语,全然不知悔改。   成都这一番动作本是以郡守的名义做的,可是全城百姓还是高呼信阳王名号,称其为贤王。李语虽然很欣慰灾情可以缓解,但是对于这个贤王名号感到头疼万分,待一切后续工作布置妥当,李语决定带着四人连夜悄悄出城。四人?对,李语早已派吾铭趁邓家抄家混乱之时悄悄把铃兰带了出来。   五人赶在打烊前住进城外的官驿。各自回房后,李语突发胃疼,捂着胃跑来吾言房间,吾言赶紧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热水暖暖。   “我想你是因之前日日胡吃海塞吃坏了吧。”吾言边倒水边嘲讽李语。   “不错啊,少爷嘴皮子功夫渐长啊。”李语捂着胃,脸上痛苦地笑着。   把水递给李语,“你去哪里找的兵卒来抓邓江啊?”吾言悄悄地问。   “我给驻扎在蜀郡西南的平虏将军徐业写信要了点儿兵来。”李语喝了口热水,舒服不少。   “你私自调兵不怕被皇上知道么?”吾言觉得李语的行为太大胆了。   “徐业是我至交,他不会告诉皇上的。而且我要的是徐业的亲卫队,不算调兵,没事儿。”   “那蜀郡郡守如此软弱无能,毫无建树,还助纣为虐,其罪当诛,你为何只杀了邓江却留着他呢?”吾言早就有此疑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李语。   又喝了一口热水,李语缓缓说道,“因为我呢,是来赈灾的,不是来肃清官场的。杀邓江是因为他是赈灾的阻力,可是郡守不是,他确实懦弱无能,但是他只是碍于邓江的权势,还是可以留他办点事儿的。而且他是父皇钦点的命官,我还是不动他为好。”   吾言觉得李语说的很对,微微点头思考着李语的话。   “好了,少爷,想这些事很累的。”李语看吾言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才没有在想。”吾言心思被看穿,急忙掩饰。此时传来了敲门声,吾言顺口问,“谁啊?”   门外响起一个女声,“是我,铃兰,公子睡了么?”   吾言闻声去打开门,站在门口小声问道,“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铃兰还没有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想和公子道个谢。”   “没事的,救你的其实是信阳王殿下,如果没有殿下,我根本无法救你。”吾言很坦诚。   “铃兰会找机会感谢殿下的,但仍然要先感谢公子。”铃兰坚持道谢。   “没事,既然你是刘府的人,曾经主仆一场,救你是应该的。如果没事就回去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吾言觉得铃兰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   “嗯…如果公子不嫌弃,我还想继续做公子的丫鬟,伺候公子左右,公子的衣食起居我都做得来。”主动提出伺候公子,铃兰还是有点羞涩的。   吾言听到这样的请求,既不好意思拒绝,也不好接受,尤其是屋里还坐着李语,“额…铃兰啊,我已经不是什么公子了,我现在只是殿下身边的随从,哪有随从还有侍女的道理。”   “可是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二公子。”铃兰固执地说。   吾言因铃兰的话有些感动,但是现在这么晚了,也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咱们改天再说这件事,今天太晚了,回去睡吧。”   “是,公子好好休息,铃兰先回房间了。”向吾言行礼后,铃兰终于走了。   关上门回头看李语,吾言有点莫名心虚。   “怎么不让人家进来说话?大半夜的拦在门外,多不好。”李语语气平淡。   “你不是在这里么,我总不能把你这个殿下轰走吧。”吾言找了个借口。   “你的意思是我妨碍你们主仆相会了呗?”李语佯装恼怒。   “也可以这么说。”吾言也顺势开个玩笑,并露出遗憾的表情。   “好,很好,我走,行了吧,我可不敢妨碍二公子。”李语放下水杯就往外走,但是走了两步又回来,审视着吾言,“说,我若不在,你们孤男寡女这么晚共处一室,要做何事?”   被这么一问,吾言楞了一下,男女共处一室一般都是…想到这吾言脸红了起来。   李语一看吾言竟然害羞起来,更是生气,“哟,被我说中了,我还真是妨碍了二公子享艳福,看来下次我得识趣一点了,哼。”李语说完拂袖而去。 第13章 第十三章   经过在六郡两个多月的奔走,李语这个钦差终于到了回京复命的时候。李语这两个月的赈灾,政绩斐然,六郡百姓无人不知信阳王,而六郡官场却对他几乎骂声一片。其实李语来六郡之前,本是打算各方面弄得差不多就行了,争取赈灾的同时不要得罪太多人。然而当身在六郡,看着乡间饿殍遍野,百姓上顿不接下顿,许多村庄已然空无一人的时候,看着城里的大人老爷们日日欢歌设宴,吃着肉喝着酒,白花花的米饭因一粒灰就要被倒掉的时候,他忘了他的“初衷”,他开始对赈灾这事认真起来,而他也知道,一旦认真了,回京后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吾言很庆幸自己跟着李语来了南方,这一次的行程让他确实看到很多,学到很多,也懂了很多,就连体格都比以前结实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对李语的了解也越来越深,从一开始完全不明白李语的想法,到现在经常通过李语的表情就能大概猜到他的意思。在李语身边,吾言总能体会到强烈的安全感,吾言也逐渐越发信任李语。而对于那次针对自己的刺杀事件,由于后续都没有再发生,吾言也就没有再去深想。   回程总是让人感觉比去程快,一行人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凉,快到京城的时候,路上已然都是积雪。离京城越近,李语就表现的越发奇怪,先是减缓了一行人赶路的速度,又借口身体不舒服停留驿站数日,今日按照正常速度明明可以在日落之前进京,李语偏偏在驿站吃午饭的时候临时决定停止赶路,明日再进城。   驿站背靠高山,吃完午饭的李语拉着吾言到驿站后山的一个矮坡上随便走走。   天上已下了一阵小雪,两人在雪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吾言先开口,“你是不是不想回京?”   李语默默点头。   “你怕朝臣因为你赈灾的事进谗言,而皇上不信任你,反而指责你?”   李语摇头。   “你怕见到安阳王,不好和他交代邓江的事?”   李语摇摇头。   “你怕怀阳王见我还活着,心有不甘继续害我?”   李语又是摇头。   “好久不在京城,不在府里,感觉陌生?”   李语还是摇头。   “我倒是因为好久没见泽儿,没见先生他们,心里有点忐忑呢。”吾言自顾自说道。“所以,你到底为何不想回去?”   李语沉默了一会,反问吾言,“离京这段时间,你过得开心么?”   “开心。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却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李语停下脚步,为吾言轻轻拍打下肩上的落雪,“等回了京,恐怕这种快乐很难再有了。”李语说完继续向前走着,“这次离京,我方明白,京城于我而言就像牢笼,这么多年一直将我囚困,身和心从未自在过。宫内外充斥着权力的血腥,多少人若蝇蚁般趋之若鹜,我本想作为旁观者,却深知自己本就是局中棋。此次去南方,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自由,哪怕只是竹棚下的一张小床,哪怕只是糙米残汤,我都感到无限满足。我很享受脱离这盘棋局的自在,而明日,我又将重新踏入那座囚牢。这是我的命,我挣扎也好,顺从也罢,终是逃不过这命。”   吾言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听着李语说的话,他知道李语说的事,安慰是无用的。   走着走着,两人到了矮坡的最高处,并肩而立望向远方。天空因下雪的缘故略显阴霾,远处京城灰色的城墙上一抹洁白。   吾言突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但是……。”   “讲。”   “难道你不想继承大统么?你看这次赈灾,你获得那么多民心,如果你继位一定可以受万民拥戴。”这个问题是一个很禁忌的问题,但是吾言还是问了。   李语笑了笑,他很感谢吾言认可他,“民心也就是人心,是一个很容易变的东西,不能作数的。且我不觉得自己能成为一代明君,明君要有手段,要会御人,要明察秋毫,要平衡朝局,要时刻以江山为重,否则,很容易成为昏君。在做君主这件事上,我一直认为安阳王比我更合适。”   “也许你只是对权力不感兴趣罢了。”   看着吾言被冻的发红的耳朵,李语突然心情没那么沉郁了,笑着问吾言,“那你觉得我对什么比较感兴趣呢?”   “我哪里知道。”被李语看的发毛,吾言又开始紧张起来。   李语其实很想问吾言是否愿意一直追随他左右,转念又想这小子经历太少,谁知道将来又会发生何事,以后再说吧。   雪就这样零零散散下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终于要回到那个看似繁华却暗流涌动的京城。一行人先回王府,之后李语要去宫里向皇上复命。   吾风老早就在门口等着,终于看到了远处出现几个人影,立马兴奋地跑了过去,“殿下,你们终于回来了!可给小的急坏了。你们怎么晚这么多天才到啊,吓得小的以为出了事呢。”   吾铭朝殿下努努嘴,向吾风示意都是因为这个人,大家彼此看看都笑而不语。   吾风招呼着其他家丁过来帮忙牵马,接行囊,和吾锐、吾铭好久没见,嘴上聊着一路辛苦,其他人则直接进府去了。全府的人都知道主子回来了,都紧张忙碌了起来。李语和吾言刚走到中院,就看见泰儿啪嗒啪嗒跑过来,嘴上喊着,“二哥!语哥哥!”   “诶,泰儿真乖!”李语上前把泰儿抱起来,“有没有想我?”   “泰儿天天都想语哥哥。”泰儿笑呵呵地说。   “那亲亲。”李语说着把脸凑过去。泰儿乖乖地亲了一大口。李语满足地把泰儿放下来。   吾言上前摸摸弟弟的头,“泰儿长个子了呢,看来先生把你喂的不错。”   吾泰也学着吾言的模样打量着吾言,“二哥也长个子了呢,看来语哥哥把你喂的也不错。”   李语在旁哈哈大笑。吾言佯怒,“多日不见你就没大没小了,竟敢取笑兄长,一会儿二哥要考你《三字经》!”   吾泰立刻做委屈的样子,扯了扯李语的衣袖。   “泰儿不怕,不就是《三字经》嘛,背不下来又如何。语哥哥给你带了礼物,跟你二哥去看看喜不喜欢。”   王府另一头,吾锐到赵符房间敲门没人应,他手里拿着个锦袋,一副紧张的样子。刚要离开时,看到赵符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越走近吾锐越发紧张。   “哟,锐兄回来啦!我就说这一路上大家为何如此都高兴,原来是殿下回府了。”赵符手里还是拿着那把破蒲扇,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走近见吾锐紧张的样子,赵符小心地问,“锐兄?你怎么了?”   吾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赵符,“我听说吴郡的竹扇很有名。我看先生平时总是拿着这把破蒲扇,所以路过吴郡的时候顺便给先生带了一把竹扇。希望合先生的意。”   赵符受宠若惊,赶忙打开锦袋取出竹扇,可以看出做工非常细致。扇骨顺滑无卡涩,扇面宣纸洁白如雪,粘合的也很好,只是扇面上无字亦无画。“多谢锐兄,甚合我意,只是为何选一把空白扇子呢?”   “我一个粗人不懂字画,所以选了空白的,先生自己随意题字作画吧。”吾锐说着就要走,被赵符一把拉住。   “锐兄改天有空,陪我去逛梅园吧,这个季节梅开的正好呢。”   吾锐没想到赵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爽快地应了。   李语短暂休整换上常服进宫复命,临走的时候跟吾言说这次进宫复命,最坏的可能就是有一段时间他都回不了府了,不过过些时日他自会回来的,不论怎样他都无需担心。   李语的话反而让吾言很担心,原来为民做事是一件如此危险的事情。李语去了三个时辰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吾言开始心慌起来。在前院走了一圈又一圈,不时到门外张望,不会真的出现最坏的情况吧。   冬天的白昼很短,很快日落天黑,府里各房点起了蜡烛。赵符下午路过时就发现吾言在前院独自来回转悠,这会儿路过发现他竟然还在,就走过来问他,“小吾言,你为何一直在这里?”   吾言不忘行礼,“先生,我在等殿下回来。”   “哟,南方之行,我觉得你跟殿下关系亲近了不少啊~”赵符又开始不正经。   “以前是后学不懂事,对殿下多有误会。”   看着吾言还是一脸焦虑,赵符没了开玩笑的兴致,“天这么冷,你看你冻的。殿下复命定是要花些时间的,晚一点就回来了,你回屋去吧。”   吾言不肯,他总感觉心里不安。   赵符看着吾言的样子,这么担心殿下,这小子不会…?“你跟殿下,到哪一步啦?”赵符正经不过两秒钟。   “什么到哪一步?”吾言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那个。”赵符边说边比划亲密的样子。   吾言还是不懂。   赵符对吾言翻了个大白眼,这傻小子真是又愚又笨,无趣。 第14章 第十四章   又等了半个时辰,李语终于出现在王府门口,吾言赶紧迎上前,发现李语走路一瘸一拐,站都站不稳,吾言和吾铭一起把李语扶回卧房。除了吾言,李语让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回不来了呢。”吾言端了杯水递给李语。   “我这次不仅回来了,接下来三个月,我都不用出去了。”李语接过水,笑呵呵的说。   吾言挂着疑惑的表情。   “父皇罚我禁足三个月。我终于可以歇一歇了。”李语觉得这惩罚简直就是奖赏。   “被罚了还如此高兴。你的腿?”   “跪的时间略长而已。”   “那也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吧。”   “你跪两个时辰试试。父皇让我在殿外跪着待召,可是迟迟不召我进去,我也没办法。”   “两个时辰?为何要跪这么久?。”   “这已经算不错了。你要知道父皇那里弹劾我的折子堆得跟小山一样。有说我骄横无礼,擅权独断的,有说我蛊惑民心,居心叵测的,还有说我受贿纵凶,滥用权柄,妄自尊大等等,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听说因为邓江的事,贤妃对我很不满意,而父皇呢,认为我顶多算是功过相抵。总之,这一趟我让父皇很是失望,于是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在府中好好思过。其他后续事宜都已转交由安阳王处理。”   “算了,反正你早就料到如此,休息一下也不错。”   李语折腾了一天确实累了,常服还没脱,看了看吾言,“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不过…可能需要你为我更衣了。”   听到这个“过分”的请求,吾言立刻站了起来拒绝,“我是你的伴读,并非仆人,此等事还是让丫鬟们来做吧。”   “可是如此晚了,何必惊动她们呢。”   “那…你也可以自己动手,何必非要我替你更衣?”   “我腿不方便嘛,都是男子你有何可纠结的?再说你为我更衣,要占也是你占我便宜吧。”李语朝着吾言露出无辜的表情。   吾言瞪着李语,心想看在他膝盖不好的份上,就伺候他一回吧。   吾言上前给李语宽衣解带,李语感受着吾言在自己四周来回摸索。两人最近的时候只隔咫尺,李语发现每当吾言靠近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都会跳动地很不规律,昏黄的烛火更是提升了某种气氛,他内心升起一种冲动,但是他不得不用理智去压抑。吾言环过李语的腰解下革带,又起来去解圆领袍的系结,李语的眼睛不敢再去看吾言,他既想叫吾言停下怕自己控制不住,却又不想让他停下,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自己确实很享受,矛盾的情绪让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吾言没有发现李语的异常,只当他是太累了。弄了半天终于把衣服成功脱下来。本想把李语扶上床,一转身李语已经躺下把全身裹在被子里了。   “如此,我回房了。”吾言打了声招呼,听到被子里的李语嗯了一声,吾言吹灭了蜡烛。就出去了。   听到房门被带上,李语把被子掀开大口喘气。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他有这种感觉?平时丫鬟们给我更衣我没有任何感觉啊。一定是因为他第一次给我更衣,我不习惯。或者是因为去南方这段时间几乎二人每天都在一起而产生错觉。不行不行,不能任这种感觉发展下去,我一直视他为弟弟的,何况我已有婚约。不行不行,以后不能看他的眼睛,不能靠他太近,一定要保持距离,千万要保持距离。   屋子里的炭火在嘶嘶地烧着,床上的李语在辗转反侧着。   在吾言还在李语屋子里的时候,铃兰来过吾言的房间找他,但吾言不在,铃兰无奈而回。初来信阳王府,铃兰除了吾言谁也不认识,感觉无依无靠,况且自己究竟能以什么身份在王府待下去也不确定。   第二天清晨,铃兰又早早来找吾言,告诉吾言自己还是希望能做他的丫鬟。吾言理解铃兰的处境,不好再次拒绝,于是答应会去跟殿下禀报这件事,让她等自己的消息。   吃过早饭后吾言去书房找李语,结果李语竟不在。吾言按照自己来到王府以来对李语习惯的了解,一般闲暇无事,李语早上都会在书房,不知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既然李语不在,先去看看泰儿好了。路上遇到了吾风,吾风说李语还在卧房,吾风已经去看过两次了,但李语都没起。   吾言觉得有些奇怪,担心李语的膝盖会不会加重了或者生了其他的病,决定亲自去看看。   吾言在门口喊了三次殿下,屋子里都没回应,当吾言说他要进去了的时候,李语终于出声制止。吾言知道李语是故意不回应自己,更觉奇怪,以往李语不会如此。   “你的膝盖如何了?”吾言隔着门问道。   “疼,你去找吾风,让他找郎中来。之后你去陪泰儿读书吧,不用过来了。”李语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比往常的语气冷淡了许多。   “是,我这就去转告吾风。”吾言感觉莫名其妙,也许他昨夜未休息好吧,也就不再多想。   看着门外的人影离开,李语松了一口气。李语前一天晚上辗转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早起的习惯让他很早就醒了,结果又想起昨晚睡前的事,思绪再次陷入纠结。吾风带着伺候洗漱的丫鬟来了两次他都没理。等吾言说要进来的时候,他本能地坐了起来,有些慌乱,因为还不知如何面对。坐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膝盖肿痛不已,正好借这个理由打发走吾言。   结果吾言突然又折返回来,吓了李语一跳,不过吾言很识趣地没有进屋来,只是在门外说话。   “那个…铃兰想继续做我的丫鬟,我虽同她讲过现在的我并无资格让丫鬟伺候,但她仍是坚持。你看?”因为李语的冷淡,吾言的语气有些谨慎。   “你看着办吧。”李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现在只想让吾言赶紧走。   吾言当李语同意了,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语都以膝盖有恙为由一直在卧房休息。起初,吾言经常去看李语,但李语都不让他进门。后来,吾言发现被禁止进去见他的好像只有自己,其他人都可以进出,这让吾言心里十分失落,原来他只是不想见到自己,于是渐渐没有再去探视。   眼看就到了冬至,之后不久就要迎来春节了,整个京城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信阳王府也不例外。过节总会让小孩子很兴奋,吾泰想了很多想吃的东西,当然还有糖人,等着见到语哥哥好让他给自己买。   可是好多天都没见到语哥哥了,吾泰很着急,特意跑来让吾言带他去找李语,吾言找了许多借口糊弄他但都没成功。吾泰死活闹着要见李语,吾言没办法,跟吾泰约定好只能在门外和李语说话,吾泰答应了。   兄弟二人来到李语房前,吾言刚想跟李语解释是泰儿想他了,所以他才带泰儿来的,却见泰儿上前一把推开门就闯了进去,留吾言愣在原地,这小破孩子竟毫不守信!   “语哥哥~~”吾言一进屋就开始找李语。   站在窗边走神的李语一听见开门声赶紧跑回床边坐下,原来是泰儿,心里松了口气。   “语哥哥,你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泰儿了,泰儿都想你了。”泰儿扬着小脸认真地说。   “泰儿乖,诶,不能动这里!”,李语抓住按向自己膝盖的小手,把泰儿拽到一边抱到床边坐下。“语哥哥的膝盖受伤了,不能碰的。泰儿最近有没有用功读书?”   “有。”泰儿回答的很心虚,小眼睛转啊转,赶紧转移话题,“语哥哥,过两日就过节了呢?”   李语一听就知道他的小心思,笑呵呵地回答,“是啊,泰儿想要什么呢?”   泰儿想了想,把李语拽低一点,凑到他耳边说,“想要一个糖人。但是二哥不让我要,所以你要保密哦。”   李语听完点点头,“放心我不告诉你二哥。”   “我二哥就在门外头呢。”吾泰小声说。   李语不知道吾言也来了,而且就在门外。想了想,朝门外喊去,“为何不进来呢?”   门外的吾言听到后,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是故意来打扰殿下的,是泰儿说想殿下了,非要我带他来。”   殿下?他从来不曾和别人一样尊称过自己,他是伤心了么。吾言的小心翼翼和尊称都刺痛着李语,自己最近是不是过分了。他本就是个拘谨之人,自己这样冷淡会让他难过的吧。何况错又不在他,是自己出了问题。“进来吧,外面冷,别冻着了。”   吾言小心翼翼地进来,小心翼翼地带上门,却只站在门附近,并未像往常一样随意找位置坐下。反复确认过自己应该没有何事惹到李语的吾言并不清楚最近到底因为什么事让李语对自己如此反常,但是李语的冷淡态度已渐渐开始瓦解他曾从李语身上获得的安全感,他意识到信阳王府始终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始终还是寄人篱下,在自己和李语的关系中,掌握先机的也始终都是李语。   李语看着吾言离自己那么远,头微低着,心里不忍。这几日李语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和吾言的相处过往,他以囚禁自己的方式,以断绝和吾言接触的方式检验自己内心的感觉到底是冲动还是真实,可是往往越用力去想,去求证,越无答案,越挣扎却似乎陷得越深。把自己隔绝的这几天,他无数次想去见吾言,又无数次压制自己的想法,感觉自己都快把自己撕裂。如今,看到吾言站在自己面前,内心已经翻滚沸腾,表面却要依然保持平静。   “殿下的膝盖好些了么?”吾言先开口问道。   “好多了。”李语淡淡地说。   吾言点点头,“如此就好。没事的话,我先不打扰殿下了。”说着就去招呼泰儿走。   “让泰儿先走,你留下。”   李语的话让吾言有点惊讶,为何留下自己,最近李语不是都不想见到自己么。   把泰儿送回房后,吾言回到李语房里,依旧是站的很远,依旧是微低着头。他是要跟自己解释为何这段时间不想见我么?还是出了自己不了解的事?如果他找理由解释的话,自己是否应信他?   “不要站那么远,过来一点。”李语看吾言站的那么远,心里很难受。   吾言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但仍不是以前的距离,李语无奈,自己伤了人家,又能怎么办呢。   “你…可有喜欢的人?”   李语问得突然,吾言毫无防备。“没有。”   “你可明白何为喜欢?你可曾对任何人动过心?”李语继续追问。   “不知道,也没有对谁动过心。”吾言被问的莫名其妙。   听到这也的答案,李语内心自嘲起来,早就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不过如今得到这样的答案,李语也无话可说,有问题的本就是自己一个人而已,对男子动情这种事怎会奢求对方也如自己一般莫名其妙呢。虽然偶有疯狂的念头冒出,想着若吾言也喜欢自己,便全然都可不顾了。但时下,这种念头已被证明是愚蠢的,吾言并不喜欢自己。   “过两日便是元旦了,你我皆添一岁。在我十三岁那年,父皇为我和岐国的千阳郡主定下了亲事,那时千阳郡主十岁,父皇与岐国国君约定待千阳郡主成年,我便需迎娶她。岐国国法规定女子十五行成人之礼,也就是说千阳郡主今年将成人,我将与她成婚。可是我…”李语停顿了一下,“可是我却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吾言不知道李语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难道他最近就是因为此事才如此反常?他不想娶郡主了所以很难受?   “殿下可以将自己喜欢的人娶为侧妃。”吾言淡定地给李语想方法,在吾言看来李语的纠结根本就是小题大做,明明很容易解决。   李语被吾言的话噎住,深深叹了一口气,“算了,你都没喜欢过人,你根本不懂。”   吾言无语沉默,他目前确实还不懂。 第15章 第十五章   冬至已过多日,雪下了很多次,李语的膝盖也早已恢复。吾言自己琢磨了很久李语到底喜欢谁,也没想出任何结果,索性不管了,和自己又没有关系,李语喜欢为这种事烦忧就让他自己烦忧去吧,自己需要注意的就是应同李语保持一定距离。   铃兰自从开始服侍吾言,一直尽心尽力,很久没有被伺候过的吾言已经不习惯这种生活了,他时常告诉铃兰莫要如此麻烦,莫要总是想着主仆身份,如今二人同病相怜,无需分地位高低,但是铃兰却不听。于是吾言会找适当时机拉铃兰一同吃饭,趁铃兰不在将能做的事做好,又或者偷偷自己拿着衣服洗掉。   “公子,你又自己打扫屋子!都说这些应该是我来做,公子去忙自己的事吧。”铃兰一进屋就看到吾言在打扫,赶紧去抢吾言手里的扫把。   “铃兰,莫要再以公子相称了,在府里需叫我吾言。这些活又不重,我来就好了。”吾言不肯给她扫把。   “是,公子,哦不,吾言公子。”   “是吾言!没有公子。”   “吾言。你…你应是嫌弃我这个低贱的人吧。”铃兰说着眼眶开始泛红。   看到铃兰竟哭了,吾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别哭,别哭啊。我救你本身也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当丫鬟的。刘府倾覆之后我有幸于此安身,如今你是我唯一的故人。难得你还愿认我这个旧主,但你应知我将你视为好友,望你也明白我的心情。”在吾言心里,铃兰虽不是自己的亲人,却曾是刘府的人,也算共患难过,铃兰在他心里早就不是什么丫鬟了。   铃兰很是感动,自己出身贫寒,一直以来都是低三下四小心翼翼伺候别人,还从未有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对自己说出过这番话。“好,既然公子说,不,既然吾言说你我是好友,铃兰遵命便是。以后在吾言面前,铃兰不会再把自己当作一个丫鬟了。”说完,用袖子轻擦了下眼泪,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就对了,以后我力所能及之事便由我做就好。你初来乍到,有不习惯之处就同我说。虽然我也是寄人篱下,但我仍会尽力帮你的。”   “嗯!”铃兰点点头。   傍晚日落,怀阳王府。   “殿下,有密信。”寸常走进来禀报。   坐在棋盘旁边的李谢伸出手示意他拿过来。   寸常走进把装密信的竹筒递给李谢,顺口说了一句是信阳王府那边的。   李谢面无表情打开密信,仔细看完后随手焚毁,“本王这个表弟竟然遭到了冷落…”。   “殿下,会不会是信阳王发现了?”寸常帮忙推测。   “不清楚,再等等看吧。”李谢继续看棋。   “那是否要给那边什么指令?”   “暂时不用,继续盯着就行。邓江已死,信阳王被禁足,安阳王已经被打击的不小了。咱们先静静等着看戏。”李谢手落一子。   “是。”   冬至之后,春节将至。王公大臣们开始互相走动,往来贺礼,十分热闹。再看信阳王府,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李语一向不受宠,来往的人本就不多,今年李语在年关附近被禁足,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给李语送礼了。除了皇上赏赐诸位王公大臣的礼品和安阳王作为年龄最长的皇子为各位皇弟备的礼,再就没有任何礼物了。李语倒不以为意,最好别送,省的还得还礼。   礼品没有,过节的样子总是要有的。王府各处都高高挂起了红灯笼,门口的石狮子、府里被雪压着的树枝还有各处白色的石柱均被系上了红绸带,厨子们在筹备年夜饭的菜式,吾风带着人准备各式各样的年关用品。到了除夕那天,全府上下都已筹备妥当,各处都摆放了吉物,就等放爆竹闯年关了。   李语很少在自己府上过年,往常除夕都要进宫和众兄弟们随父皇一起助祭,而后在宫里同父皇、皇祖母、众嫔妃、众皇子及皇上特召的重臣一起参加皇家年宴,并且要在宫里守岁,初一要给长辈们逐个拜年,都忙完后才能返回王府。今年终于可以正当地逃避自己早已感到乏味的年宴了,在自己府里自在过年才是真的舒心。   但对吾言来说,就没有那么开心了。这是刘家蒙难后的第一个春节,按习俗应该在除夕夜祭拜自己的祖先亲人,而现在他显然无法给自己的祖先和已逝的双亲、大哥祭一杯酒,烧一炷香。他在学堂门前伫立,回想着以往一家人一起过春节的热闹,那时不觉得有何特殊之处,谁料转瞬间一切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活,从来都很残忍。   李语裹着狐皮披风找了个隐蔽之处望着学堂们的吾言。他最近在吾言面前表现的十分正常,与其说是表现,不如说是装作。尽量做到不远不近,远了怕又伤到吾言,近了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所以,如此麻烦,李语都尽量避免直面吾言,在背后默默看着他,好似轻松很多,便成了这阵子李语经常做的事。   “殿下,您怎么在这啊!可让我好找。汝阳王来了。”吾风急急地跑过来,他找了李语半天,终于找到了。   “三哥?他有说所为何事么?” 李语对汝阳王李证的到来很惊讶,按理他现时应在宫里等着年宴,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府上。自己这个三哥是德妃所生,从小性情寡淡,就喜欢画丹青,编撰画集,对权力毫无兴趣,从不参与朝政,也不擅与人来往,更是很少和自己走动,今日前来就更显奇怪。   “三殿下没交代所为何事,只是直冲冲就闯了进来,到处寻找,情绪颇为激动,但好像…并非来找殿下您的。”吾风说着自己的推测,他也觉得汝阳王很奇怪。   “他现在何处?”   “适才还在前厅,吾锐在陪着,不知此时如何了。”   “带本王去见他。”   李语和吾风到了前厅发现汝阳王并不在,又到处找了一圈,听到东边赵符居住的园子有吵闹声传来,两人赶紧过去查看。   “你现在就跟我走!”   “我不!”   “我汝阳王府比不上这里么?!跟我走!”   “你死心吧!”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三…哥…?”李语试探着叫了一声前面背对着自己的人。   汝阳王李证收敛怒气,转身对李语冷冷地回道,“九弟,打扰了。”   李语看看汝阳王,又看看站在汝阳王对面的赵符,“不知三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九弟,本王来次突然,但绝不是来找麻烦的,希望你能见谅。本王确实和这个人有些私事必须要办,虽然现在是在你的府上,但请九弟莫要插手。日后本王会亲自来为今日冒然登门道歉的。”李证也知道大过年的上人家闹不太好,还是有点歉意的。   “三哥不必致歉,三哥定有自己的理由。不过虽不清楚赵先生何处得罪三哥,但如今赵先生是本王府中人,让本王完全不管这也说不过去吧”李语说得很客气,时不时看向赵符,发现赵符正向自己发出求救的眼神。   李证听完这话不是很高兴,“总之,本王今日要带赵符走,九弟管或不管都改变不了。”   “三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既然是赵先生的事,是否跟你走,我们还是听听赵先生的意见,如果他愿意,本王绝不阻拦,如果他不愿意,三哥恐怕不能如愿了。”   “我不会跟他走的!”赵符瞪着李证,恨恨地说,“信阳王殿下,在下既然是你请来的先生,你就有护我周全的责任。在下现在请求你把这个无耻之徒立刻赶出去!”   李证听到赵符的话后,眼神变得复杂,他看着赵符,悲伤地问,“无耻之徒?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无耻之徒?你就如此不想见到我,不想跟我走?”边说着,李证边缓缓朝赵符走过去。   李语见状上前挡在赵符和李证之间,“三哥!三哥!你冷静一点!”李证停下脚步,却依然看着赵符,李语比赵符稍矮,所以李证无所谓李语的阻挡依然盯着赵符,“三哥,你和先生现在都在气头上,能否都冷静之后再行商量?”   赵符不想再理李证,不顾众人回身进屋把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三哥,让先生冷静一下,你先随本王去喝口热茶,暖一暖,可好?”李语试着去拽李证。李证因赵符的行为变得沮丧,李语并不费力就把他拽走了。   众人随着李语和李证走远,也都散去。只剩在角落处看着这一切的吾锐,心里莫名地酸了起来。   李证没有喝茶,而是问李语要了酒来,一杯接一杯地下肚,也不说话,李语拦都拦不下,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随他了。没过多时,李证酒劲上顶意识模糊,开始胡言乱语。他抓住李语,质问他为何要抢走赵符,又将李语认成赵符反问你为何不跟我走,你到底想如何。李语知他喝醉了,让吾风悄悄把酒撤了,自己扶李证到榻上休息。   倒到榻上的时候,李证突然拉住李语的手,带着醉腔含含糊糊地说,“昌节,昌节你别走,你别走。我没办法,我能如何呢?母妃逼我,我违抗不了啊。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可好?”说着李证开始哭,“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在我不开心啊。你别不要我,不要留我一人,不要留…一人,不要…一人…”念叨无数遍不要一个人后,李证睡了过去。李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手抽出来。让人拿了被子来给李证盖上,把炭火向床榻附近挪了挪。   李语一直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三哥可是对先生有情?竟然不顾除夕年宴跑来这里找人,但是先生似乎并不领情,自相识以来,还是头回见先生如此生气,难怪先生过年却不回自己家,非要留在府里,看来他是在躲三哥。先生也是喜欢三哥的么?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何事闹到这个地步?想着想着,李语反而羡慕起李证来,对比自己对吾言的感情,三哥至少敢向先生坦露,而自己却不敢说出半分。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天色暗下来,距年夜饭开饭还有一个时辰。李语来到吾言房间,让吾言换好衣服后随他去个地方。吾言本想拒绝,自从上次李语莫名冷淡他,他就不敢再和李语走太近。吾言不想李语对他好他就得靠近,对他不好他就得乖乖远离。还是守好本分,安心做个普通下人,何必要与一个皇子亲近起来,否则最后都是自寻烦恼。   本是如此想的吾言,看着眼神坚定不容拒绝的李语,最终还是随李语走了。   跟在李语身后的吾言想细问李语要去何处有何事,皆被李语一句“到了就知道了”都噎了回去。穿过几条长廊,又过一个园子,李语把吾言带到了集月台。   “殿下是要带我欣赏风景?”吾言疑惑地问。   “不许叫我殿下!”李语不喜欢吾言称自己殿下,听着就难受。   李语推开集月台的门走了进去,吾言想了想也跟了进去。来到集月台最高层,围栏处寒风呼啸,京城夜景尽收眼底,处处都是红色灯笼的光影,远处似乎已经有人家在鸣放爆竹,一闪一闪的。   吾言跟李语来到室内,发现这里和上次来的时候布置不同了。四角挂着黄色绸缎,室内摆着一高一低两个香案,案上均放着丰盛的祭品、香炉和香,案前摆放着跪拜的蒲团。只不过高的香案放在屋子正中央,而低的香案放在靠近角落的偏僻地方。   李语走近吾言,停顿了片刻,抬起手为吾言正了正衣领和衣衽,吾言想躲却没躲开。   “今夜是除夕,你可以去那边的小案子祭拜家人。我是来祭拜我母妃的,按礼制你的家人不能在此处受祭,但我母妃一向仁善,不会计较那么多。一会儿,等我祭拜完,你方能祭拜。”说完,李语避开了吾言的眼神,不敢看他时间太久,因为心口已经开始压抑起来。   李语平息心情后把自己母妃的画像从旁边一个锦盒里请了出来,挂在香案上方展开,按礼节开始祭拜自己的母妃。吾言第一次见到李语母亲的画像,虽未近观,但仍能看到他母亲的漂亮容貌,看得出来这幅画像被李语保存的很好。   吾言站在原地看着正在行礼的李语,不可否认,他又被李语感动了。去年的中秋夜,李语让自己相信他定会找机会让自己祭拜忘亲,那时以为他只是安慰自己罢了。本以为今日又不得为父母兄长上柱香,烧些钱,结果李语竟安排好了这些,还细心地准备齐全了祭拜用品。可是转念一想,李语即便诸多方面都对自己很照顾,却终是会因其他事情冷落自己的人,若他经常如此反复,自己又该如何呢?   李语祭拜完后便示意让吾言去祭拜家人,自己则退到室外。手扶围栏,望向无尽苍穹,“母亲,请您保佑孩儿。”   府里所有人一起在中堂吃年夜饭,热闹非凡。李语第一次在自己府上吃年夜饭,兴致很高,连夸厨子们的手艺好。   吾泰就是个小馋猫吃的很起劲,一大盘笋丁被他吃了半份去,不过这菜本就是李语吩咐厨子专门给他做的。   吾言看到桌子上摆着桂花饼的时候,又是内心一暖,拿了几块尝尝确实味道和自己从前吃的无二。   全府上下只有赵符和吾锐没有出现,赵符因下午李证的事,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露面。吾锐借口身体不适也没来。   李语看着吾言吃的斯文,总是吃不了几口好吃的菜,他想给吾言夹菜,可是碍于人多,于是想了个办法,悄悄让泰儿给吾言夹菜。泰儿个子小每次给吾言夹菜都得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不一会吾言的碗很快被装满了。吾言无奈只能起身换到了本应留给赵符的位置,远离吾泰,李语的夹菜计划只能告一段落。   年夜饭后,众人齐到院子里放爆竹。吾锐一个人去了厨房盛了些热饭菜,送到了赵符房间。   “先生,是我。”门外响起吾锐的声音。   锐兄…赵符赶紧去开门。   “先生,这么晚打扰了。年夜饭多少还是吃些吧。”吾锐没有看赵符。   赵符接过装着饭的提篮,“锐兄,下午的事,你…别在意。”赵符知道吾锐全都看到了。   吾锐礼貌地微笑,“先生放心,您和汝阳王的事,吾锐会保密的。”   “不是保密,是让你别往心里去。”   吾锐礼貌地点点头。   李语一觉醒来,汝阳王李证已离开了。问了吾风,吾风说李证是快天亮的时候醒的,之后去先生房前站了很久,一句话都没说,然后就走了。李语只觉此事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过去,三哥能如此冲动跑过来找先生,不惜冒着被父皇责骂的风险,可见三哥对先生感情颇深。情深至此,又怎么可能一次醉酒就释然。而堂堂三皇子公然不参加年宴,私自离宫来自己府上醉酒整夜不回,恐怕又有人要大做文章。   果不其然,午时未到,宫里就来人传李语进宫。不过不是去见皇上,而是见汝阳王李证的母亲德妃。李语知道定是跟李证的事有关,在换好常服进宫前给赵符留了个字条,并安排吾锐留下保护先生。   来到祥逸宫,李语看到德妃于正位端坐,右侧坐着汝阳王妃,二人均是一脸严肃。   李语上前朝德妃躬身行礼,“儿臣参见德妃娘娘”,而后起身侧向汝阳王妃点头示意,“见过三嫂。”   “免礼。”德妃冷冰冰地说,“信阳王应该知道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吧。我听说昨天证儿跑到你府上去了,你如实告诉本宫他去你府上都做了何事?”   德妃单刀直入,李语本来还想唠唠家常缓和一下气氛,那就只能装了,“回娘娘,昨日下午三哥确实到了儿臣的府上,并未做任何特别之事。儿臣近来被父皇禁足,三哥仁厚,认为团圆之日唯独儿臣不得参加年宴,于心不忍,就特意来陪伴儿臣。我们兄弟多日未见,相谈甚欢,不小心聊到很晚,就留宿在了儿臣那里。儿臣其实并不明白娘娘今日传儿臣觐见所谓何事,即使三哥没有参加年宴,训诫一下也就是了,并非大过吧。”   汝阳王妃知道李语在装糊涂,很不开心,“九弟,你与汝阳王向来没什么来往,汝阳王怎么会突然到你府上还与你聊到深夜,甚至都错过了年宴。我可是听说汝阳王是特意到你府上见了什么人,闹得很不愉快还喝醉了酒,才在你府上留宿的。”   李语听到汝阳王妃的话很惊讶,知道昨天之事的人都是自己府上的,而现在她们为何也知道了?难道府中有人告密?“不知三嫂听何人所说?谁这么大胆敢妄测皇子端行,还向娘娘和三嫂乱讲!”   “九弟别装糊涂了,你说是不是你想陷害汝阳王,故意用什么人引他到你府上,然后又故意把他灌醉让他无法参加年宴,想让父皇对他心生不满?!”汝阳王妃振振有词。   “三嫂,此话不可乱讲!若真如你所说,本王有害三哥之意,本王为何不直接去禀告父皇?”李语觉得这女人脑子肯定进水了,竟然能想到这样的荒唐理由。   汝阳王妃一时语结,没回出话来。   德妃白了一眼汝阳王妃,嫌她不会说话还要乱插话,她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无奈这是皇上钦定的,自己也没办法。“信阳王,本宫直接问你,你可知证儿和赵符的事?”   “儿臣不知。”   德妃才不信他不知道,若不知,为何要隐瞒二人的接触,“赵符现在可是在你府上?”   “是。”   “为何会在你府上?”   “赵符是儿臣请来做府里先生的。”   “你是否向汝阳王透露过赵符在你府上?”   “未曾向三哥讲过。”   德妃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做的事,今日找李语来,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故意让李证去见赵符的,如果不是,那就要看看他对此事持何等态度,会不会向皇上禀报。结果让德妃还算满意,即然李语隐瞒了李证和赵符接触的事,说明他至少想维护其中一个人,不管是想维护谁,他都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也就不会让皇上知道,看来李语的威胁应该不大。“既然赵符是信阳王府的人,本宫想请信阳王帮本宫一个忙。”德妃缓和了之前的语气。   “娘娘请讲。”   “之后证儿若再去你府上,你务必不能让他见到赵符,并且要立刻通知本宫。”   “这…”李语摆出为难的样子,如果答应了德妃,怎么向三哥交代?   “信阳王也可以不答应,那就由本宫来办此事。”德妃语气变得强硬,不容李语拒绝。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李证突然闯了进来,厉声质问。汝阳王妃立刻吓得面容失色,德妃也有点慌神,但还算镇定。“证儿,你怎么来了?”   “母亲在做什么?为何要传九弟前来?”李证狠狠地看着眼前的母亲。   “母亲只是想关心一下信阳王而已。”德妃在自己儿子面前口气软了不少。   “关心?平时怎么不见母亲关心九弟?母亲消息够灵通的,儿臣昨日刚去过信阳王府,您今日就把九弟找来了。母亲要知道儿臣做了些什么,直接问儿臣便是,何必拐弯抹角。您连儿子都要监视,您还真是个称职的母亲!”李证怒气冲冲。   “三哥,德妃娘娘真的只是关心本王而已,你冷静些。”李语上前劝阻李证。   “九弟当本王是傻子么?”李证知道李语是好心,但还是希望他不要掺和进来才好。   听了这话,李语只好自觉地闭了嘴。   “殿下,您别生气,都是臣妾不好,娘娘都是为了您好,您别跟娘娘伤了和气。”汝阳王妃立刻上前表明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是希望婆婆和丈夫和睦的。   “你少在这里装纯良!”李证懒得理她,向后面的丫鬟喊道,“把你们王妃带回王府,没有本王的允许哪里都不许去!”   “殿下,殿下臣妾知错了”王妃见状赶紧向李证求情,可是李证似乎铁了心,见李证无动于衷,王妃一改低三下四的样子,冲李证“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走了。   “证儿,听母亲一句,不要再去找那个人了。”德妃才无所谓儿媳妇是否被禁足,她只在乎儿子的事情。   “母亲,以后儿臣的事,请您不要再插手!儿臣已经顺从您的意愿做了很多事,不论对的还是错的,为了让您满意儿臣从没有一次违抗过您的意思。但是,以后,儿臣希望母亲不要再掺和!也不要再为难任何无关的人!”李政说完就拉着李语往祥逸宫外走去,李语突然被拉走不及行礼,回头喊着“儿臣告退。”却看到的是一个满脸忧愁的妇人瘫坐在位置上。   李证把李语送出宫,向李语为自己母亲的行为道了歉,依然不肯告知李语到底他和先生之间曾发生过什么。李语跟李证说还是不要和德妃娘娘闹别扭,娘娘疼爱儿子不会对李证如何,但是可能会去伤害赵符,并且告诫李证以后再去信阳王府,务必要小心行事,即使他不在乎,也要顾及赵符安危。李证表示自己知道该如何行事了,两人便各自散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李语回到王府直奔赵符房间而去,门口遇到吾锐,吾锐说并没有人前来找先生麻烦,李语想了想,在吾锐耳边低语了几句,吾锐就离开了。   “殿下。”赵符见李语进来,赶忙起身行礼,“李证可是有找殿下麻烦?”   “先生放心,三哥没有找本王麻烦,是德妃娘娘找本王问昨日之事。”   “我就知道李证什么都会跟他娘讲。”赵符一脸不屑。   李语走到赵符对面坐下,“先生,三哥一直都不肯对本王讲你和他的事,本王只好来请教先生了。如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王也法帮你。”   赵符叹了口气,如今很不好意思把李语扯了进来,只能如实相告吧,“说来话长,殿下听我慢慢讲吧。”   赵符请李语坐下,慢慢说道,“我与李证年幼相识,那年我十七,他十五,父亲带我参加好友范和之先生的寿宴,范伯伯当时正是李证的老师,我与他便在那次寿宴上相识。   熟络起来却是在三年后,他有了自己的王府,就在我常去的书苑附近,总能碰到他在王府周围闲逛,后来谈的投机,便经常来往。李证文气重,心善,文采也好,不喜朝政,过得像一个隐士,殿下知道这也是我心所向。   我们经常结伴游玩,谈天说地,日日在府里共赏书画,抚琴吟对。渐渐…渐渐对彼此萌生了情愫。   可是李证很快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我们都对这件事感到忧心。喜爱之意,本就在独享,若你喜欢一人,怎会甘心他同另一个人洞房花烛,同床共枕?但是他是皇子,违抗不得皇命,他同我讲婚事与他只是差事,走过那些形式,我二人仍与从前一样,不会变。年少无知的我竟信了。   然而婚后,一切都变了。他娶的女人是前朝张阁老的孙女,德妃并不喜欢这个女子,但是她喜欢这女子背后的家族势力。后来这个成了王妃的女子发现了我和李证之事,并告诉了德妃,德妃当然很生气。李证是个无心皇位的人,但是他的母亲可不一样,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做任何妨碍得到皇位的事,也不允许李证有任何会引起皇上反感的行为。德妃逼迫他在王妃和我之间做选择,其实根本不算选择,她不会允许李证选我。   李证处处都好,但就是特别顺从母亲。汝阳王妃有德妃撑腰,故意陷害我,李证明明清楚,或者即便他不清楚也该相信我,结果他却选择相信了他的王妃。最后,他听从了德妃的话,将我逐出府去。   他跑来跟我说只是缓兵之计,日后定会去找我,我竟又信了,以为他真的会来寻我,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我方明白自始至终犯傻的人只有我一个。   事情过去了很长时间,直到我听说他又开始寻我,我便开始躲他,既然他已选择了他的王妃和自己的母亲,又为何要找我?!我一直躲的很好,但此次我是真的不知他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往事历历在目,赵符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情绪,却因为有李语在而隐忍不表。   李语默默地看着赵符,他知道这种事,旁人无法评说。   李语等赵符平复些,向赵符细细解释了现在的情况,若李证又做出糊涂的事,很可能德妃和汝阳王妃都会再次对付赵符,他需要时刻小心。有机会的话,李语希望赵符能和李证冷静的谈清楚,以免他日事情变得更复杂。赵符表示会好好考虑。   从赵符那出来后,李语一直都头晕晕的,听赵符讲完他跟三哥的过往,李语内心情绪交杂。   他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和吾言。现在自己对吾言的感情,应该同先生与三哥之的感情无异吧,可惜吾言对自己并无心思。但也好,他对自己有意思又如何,自己如同三哥一样也注定违抗不了皇命,难免也会让他如先生一样受伤,何况吾言是男子,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有何资格让他倾心于自己呢。思来想去,还是算了吧,这一切终究都是自己的妄念。   又想起被三哥拉着离开祥逸宫时,德妃瘫坐在座位上的样子,这个一向盛气凌人的女人也许只有三哥会让她如此失色了。倘若母亲还在世,母亲知晓了自己的这种心思,是否也会如德妃逼三哥一样逼自己?母亲会明白我么?   哎…无论如何,那个眼眸清澈如清泉的人,此生都不可能与自己结缘吧。   李语越想越乱,越想心里越憋得慌,胡乱地在府里走着,却不自觉地走到了吾言的房前。   吾言正在屋里看书,李语没打招呼就推门而入,吓了吾言一跳。只见李语直直朝自己走来,面色忧郁,不发一言,走到自己面前停顿了一下,吾言站起身刚想询问,立刻被李语紧紧抱住,紧到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紧到自己都呼吸困难。   李语怎么了?发生了何事?他为何会做出如此举动?刚想开口问,耳边响起李语的声音“别说话,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李语的声音在吾言听来好似在哀求,吾言不忍拒绝,便任李语抱着。   李语就这样抱着吾言,他特别期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因为这个拥抱在李语看来也许是此生能对吾言做的最放肆的举动了。   李语抱了很久,吾言一动都不敢动,李语的拥抱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一个孩童紧紧地抱着一只刚得到却又即将失去的小狗仔,有不舍又有无奈。可是李语这样的举动缘起何处呢?不过不得不说,李语的拥抱让吾言觉得心里很踏实。   直到敲门声响起,李语仍不想松开,吾言却慌乱地挣开李语的怀抱,李语知道自己奢侈的享受该结束了。   “吾言,该吃饭了。”铃兰并不知道李语也在,推门就进来了,恍惚看到李语抱着吾言的动作,吓了一跳,“你们…,殿…殿下,奴婢不知道您在。”   “铃兰你别误会,我同殿下并没有什么。”吾言赶紧解释。   李语没理铃兰,看着吾言急着解释的样子,看着他慌乱却又强装镇定,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铃兰尴尬地看着吾言,“我是不是打扰你和殿下了?”   “没有,你千万别误会。殿下只是心情不好,来找我谈心而已。”虽然刚才被抱着的感觉依稀残留,但吾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接过铃兰手中的饭篮,将菜一一摆到桌面。   铃兰将信将疑,没有再说什么。   李语回到书房,想着三哥与先生的无果之恋,想起吾言惊慌推开自己同别人解释的样子,觉得身心疲惫不已,靠在木椅上闭目休息。   少许,吾铭来了。   “殿下,属下查了那个叫寸於的人,确实是怀阳王府高级护卫,但是有一点,此人善用剑,而不是刀。”   “你可亲眼见过此人?和那天的黑衣人是否身型相似?”   “属下不曾亲眼见过,怀阳王府的护卫平时都是做暗卫护送怀阳王,他们乔装成普通百姓,因此属下并不清楚他的身形长相。”   李谢还挺狡猾,竟然让自己的高级护卫做暗卫,这小子心思真多,李语想了想,“你也是用刀的,上次和那个黑衣人交手,你感觉那人水平如何?”   “跟属下不相上下,力量上比属下稍差,但速度上比属下快一些。”   既然此人善用刀,而寸於实际是用剑高手,应可初步断定那人不是真的寸於,也可初步确定派人来杀吾言的并不是怀阳王,而是另有其人,且想栽赃到怀阳王身上,借此挑起自己和李谢的矛盾。那么到底是谁希望自己和李谢有矛盾呢? 第18章 第十八章   “殿下,安阳王来了。”吾风在门外禀报。   李语先让吾铭退下,调整好心情,起身到前厅去见李诚。李语心想也许这世上真心待自己的,只有自己的二哥了。   一见面,李语就抱怨道,“二哥怎么才来,我都被禁足快两个月了。我还以为你因邓江的事生我气,不打算来看我了呢,嘿嘿。”   听到邓江,李诚之前确实十分恼火李语的行为,邓家是自己在蜀郡经营多年的势力,却被李语突然拔断了。可是人已经杀了,又能如何,李诚无奈地瞪了李语一眼,“我是生气,不过气已经消了。我本不想来,可你不让我省心。”   “二哥不生我气就行。”李语赶紧一脸讨好的样子,把丫鬟端上来的热茶亲自递给李诚。   “听说你又惹上李证的事了?”李诚喝了一口茶。   “二哥这么快就知道了?其实也不算惹,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三哥跟我府上先生有瓜葛。”   “主要是怕德妃,李证倒是没什么,但他母亲就不一样了。李证跑到你府上的事,我听说是有人先给汝阳王妃报了信,然后她才去禀告了德妃。可见李证身边有人在盯着他,不过这汝阳王妃肯定是没胆子盯李证的,是谁传的信目前还不清楚。你现在已被禁足在家,更要多加小心,不要再弄出什么事端了,以免父皇再次怪罪你。”   “多谢二哥提点。我记住了。”李语冲李诚一笑。   李诚又品了口茶,“对了,那两个刘家的儿子如何了?”   “二哥还记得他们?”李诚竟然问起吾言和吾泰,让李语稍感意外。   “你还是打算把他们一直这样留在身边?”李诚反问。   “只是在我府上为仆而已。不然两个孩子,无依无靠的,能送哪里去呢。”李语摆出无奈的表情。   “我是担心这两个所谓的孩子会给你招来麻烦。”李诚语重心长道说。   “嗯···我会注意的。”李语点点头。   李诚知道自己说不动李语,从小打定主意的事谁也掰不过来,“还有,年前岐国送来了国书,说今年千阳郡主成年了,开春以后岐国国君就会派人护送千阳来朝。父皇已经命钦天监和礼部的人去定吉日了。父皇还打算郡主来了之后在皇家狩猎场办一次围猎,以示欢迎。其他事情,等你解禁后,父皇会召你细谈。”   李语对千阳郡主的印象其实都已模糊了,未对吾言动心之前,他并没有将这次的婚事放在心上,结婚不过是走个仪式,皇家婚礼他也见过不少了,有哪位皇兄和皇姐是真的与心属之人结缘的,自己又怎会是例外。但如今,心思已变,李语想着要和一个并无感情的人成婚,心里就别扭,但是又能怎么办,只好淡淡地回道,“我知道了。”   李语语气消沉,不似往常谈论此事时并无情绪波澜,李诚很快发现了李语的不同,“怎么?九弟心中似有所不愿,难道你对与郡主成婚的事心生顾虑?”   “二哥,当年你不是也曾对父皇为你安排的婚事感到无奈么,虽然最后只能隐忍接受,如今我…”   “以往谈论到郡主和你的婚事,你不曾有过任何反应,没有高兴也不曾抗拒,如今为何有这些想法了?”李诚猜测李语是否对他人动了心思,因而对婚事心生抗拒。   “也许是因为事情临近了吧,以往总觉得此事还比较遥远。”李语心虚。   “九弟。莫嫌二哥啰嗦,你很清楚你的婚事是众皇子中最特别的。当年父皇西征戎狄,因军队深入敌区被围困而向附近的岐国求援,若不是当时岐国君石甫率部队前来,后果不堪设想。   战后父皇与石甫结拜为义兄弟,石甫知岐国为小国,对抗外敌需我朝庇护,自愿降为我朝的保护国,去帝王名号改为国君。父皇为了回报石甫的诚意,答应两家联姻,世代友好。   当时石甫身边带的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父皇特将我辈封号“阳”字赐于她,号为“千阳”,本想将她指为太子妃,结果郡主偏偏看上了当时十三岁的你,一定要父皇允许你做她未来的夫婿,石甫亲自提出请求,父皇不能驳了石甫的面子,只能应允,所以你虽排行第九,却是未弱冠即成婚。”   “二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李语确实觉得李诚有些啰嗦,这些事翻来覆去提过多少遍了。   “你不知道!你别看石甫为求我朝庇佑自降封号,实际岐国的一切均未有改变,势力仍不可小觑,且岐国是我朝西部屏障,断不能失。此次联姻,石甫极其重视,父皇亦是如此。谁都不能让千阳郡主不高兴,不然得罪的将是整个岐国。父皇对你的忌惮,也有一部分源于此事,一旦成婚,整个岐国将都成为你的支柱,石甫是不会满足让自己的女儿只做一个小小的亲王妃的。所以,你更需小心行事。”   李诚的话让李语更是烦躁无比,他之前确实没有仔细考虑过自己婚姻的利害关系。成婚,父皇,郡主,岐国…李语此刻脑子混乱极了,自己竟要因这样一桩婚姻陷入两难的境地,成婚会让父皇更忌惮,拒婚会使两国关系崩坏。   拒婚?李语惊讶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是因为吾言么?想到吾言,李语继而变的惆怅,自己都步履维艰,凭何敢对他言说喜欢,又凭何去保护他呢。   李诚看李语似深思着什么,一直默然不语,李诚起身到李语身旁,轻轻拍拍李语的肩,“九弟,切切要三思。”说完,李诚就独自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李诚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若你未曾被郡主看中,该多好。”   很快年关已过,府内事宜又一切如旧。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就仗着那个臭小子么?什么管家的远亲,谁不知道这是糊弄人的。他就是个没娘养的杂种,我们殿下心善,可怜他才把他带回府,他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一个男子操着粗哑的嗓音在质问着什么人。   “就是。”“就是。”很多人应和着。   吾言拿着洗好的衣服来到后院晾晒,老远听到后院有吵闹声,不想凑热闹,想着赶快晾完衣服就回房去,结果听到那堆人里正有人朝自己起哄,“说曹操曹操到啊,不对,不是曹操,是小杂种。”众人哄笑。   吾言不想惹事,埋头收拾衣服,并未理睬他们。吾言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到府上第二天,李语就为他们兄弟俩责罚了当时的嬷嬷,后来李语对自己又格外照顾,已经让府上很多家仆看不顺眼。虽说对外称自己是吾风的远亲,可府里的人早就知道这都是托词,对自己也从不客气。泰儿年纪小,又常在先生左右,没人敢对他说什么,而对自己就不一样了。李语作为主子定是很难看到这些,吾言也不想总让李语来为自己出头,那样只会愈加让人反感,所以只好自己处处谨慎行事,能忍则忍吧。   “哟,小杂种耳朵背了,竟不理我们。”还是刚才粗哑的声音。   “你们莫要太过分!若让殿下知道了,你们可没有好果子吃。”铃兰愤怒的声音从人群中飘入吾言的耳朵,吾言方不自觉地赶紧转过头看个究竟。   铃兰在这堆人的中间,脸上挂着半干未干的泪痕。原来之前那个声音粗哑的男子是在质问铃兰。   “殿下?少拿殿下来吓唬老子,老子来府里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哼。”男子冲着铃兰不屑的说。   吾言放下手中的衣服,赶紧跑到铃兰身边,“你没事吧?”   铃兰摇摇头,“我刚才想去厨房要些蜂蜜,他们故意不给我。一来二去,就…就和他们吵起来了。”   “说的倒是轻巧。蜂蜜是主上、宾客还有高级家仆才能用的东西,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用?”男子说的理直气壮。   吾言仍不想理这人,拉着铃兰想离开,结果被男子拦下,“想走?老子让你走了么?老子平时也就是看着殿下的面子才给你点好脸色,别给脸不要脸。否则小心让你和你那个杂种弟弟在府里待不下去。”   吾言能忍自己被骂,但是不能忍泰儿被骂,心中一股火往上冒,转身瞪着男子,猛地一推,男子猝不及防向后趔趄了好几步却仍没站稳,跌坐在一个装满水的木盆里,样子十分狼狈,男子恼羞成怒,大喊一声,“给老子打!”场面立刻变得混乱起来,铃兰见势不好趁机溜走去找李语。   “你们!都给我住手!”吾风愿本在账房对账,听到吵闹声后过来这边一看,立刻被气的不行,在王府里斗殴,这还了得。然而那帮人混乱之下根本听不见吾风的喊声,吾风赶紧叫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去拉架。   王府太大,铃兰没找见李语,半路遇上吾锐就拉着他来了。吾锐毕竟是有功夫在身,像择菜叶一样把众人几下就分开了,又一把把吾言从地上拉起来。   “风兄,这些人交给你处置了,你想想怎么跟殿下解释吧。”吾锐冲着对面气恼的吾风投去同情的目光,出这种事,吾风有的受了。一般的打架也就罢了,殿下顶多过问两句,如今却是吾言被打,吾风心里清楚这小子在殿下心里的分量。   吾锐和铃兰扶着吾言回房,刚走出后院,就见李语领着吾泰急急赶过来。原来刚才吾泰偷偷躲在后院的矮墙下看到了所有的事情,立刻跑去找语哥哥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被搀扶的吾言衣衫凌乱,泥渍满身,眼角红肿,走路一瘸一拐,李语怒不可遏。   从来没有和人发生过冲突的吾言,只感觉浑身到处都是疼的,眼睛有点畏光而不敢睁开,看到李语出现在面前,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便失去了知觉。   李语看到吾言晕倒,快步上前扶住,把吾言从吾锐和铃兰的手里揽入自己怀里,顺势抱起,快速朝房间走去,大喊吾锐赶快去叫郎中。   李语把吾言直接抱到了自己卧房,郎中诊了脉说吾言身体并无大碍,晕倒可能是头部和眼部被击打外加情绪激动所致,至于身体其他外伤,调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郎中简单开了方子,交代了饮食等方面需要注意的问题之后便告辞了。   李语屏退左右,肚子一人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吾言,吾言眼角的淤青,脸上的擦伤,均让李语心疼不已,加上最近诸多事情的影响,李语内心难受极了。   他缓缓握住吾言冰冷的手,眼睛红了一圈,语无论次地自语道,“我一直试图保护你,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到。我…我竟是如此无能。我不敢为了你违抗联姻,我不敢袒露对你的心思,如今,连你在我自己府上的周全我都护不了,我…”李语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吾言的脸庞,“我不愿失去你,你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做?” 第19章 第十九章   李语一直守着吾言,一个时辰后,吾言渐渐醒了过来,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疼,轻轻往回抽了一下,李语发现吾言醒了,赶紧问他怎么样了。吾言眼睛都没睁开,就感觉浑身酸痛不已,左半边头都肿涨起来,左眼基本只敢睁开一道缝。勉强睁开右眼,看到李语忧心的样子映入眼帘,一阵踏实的感觉袭来。想抬胳膊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李语握着,想抽回李语却不肯放,李语手心暖暖的温度传来,吾言心中生出一种异样。回神,才发现自己在李语床上。   “可仍感觉头晕?”李语见吾言的样子傻傻的,不会还在犯晕吧。   吾言嘴也肿了,说话含混不清,“无了。”   “身上可还有哪里疼?”李语轻轻地问。   “胡身都疼。”   李语叹了一口气,松开吾言的手,去给吾言倒水。手上的温暖瞬间消失,皮肤感到一阵微凉,吾言竟一瞬间希望李语能再继续握着自己的手。   李语用汤匙给吾言慢慢喂着水,吾言歪歪斜斜的喝着,看着李语好像生气又好像没有的样子,第一次发现李语长的还挺英俊的,会不会是因为现在眼睛受伤看不清才会如此觉得,想到这吾言笑了一下,却扯到眼角生疼。   李语看吾言莫名傻笑,他不会真的是被打傻了吧,“傻笑什么,你这读书人的脑袋,被打傻就可惜了。”   李语把水放下,回来给吾言盖好被子,不料吾言却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子,抬眼看过去,吾言正直直的看着他,“你后,你莫对我如此好。”   李语心里一紧,“为何?”   吾言抓着李语袖子的手稍加用力,慢吞吞却认真地说,“你对我好,我会习惯。倘若你某日又因你喜欢的人对我莫名冷淡,我怕是会受不了。”   李语听到这话,又是心里一紧,鼻子顿时酸了起来,如果现在的吾言没有受伤地站在李语面前,李语一定会把他抱住。   李语不自觉地握住吾言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握了半响,才不舍地慢慢把吾言的手放到了被窝里,盖好。   看向吾言的眼睛,李语在心里默默地对吾言说:我多想说往后我断不会对你不好,但是我不敢,我怕我做不到,到头来只会让你失望。   吾言仅能睁开的右眼感受到了李语目光里的复杂情绪,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让李语误解了,是不是自己要求的太多了,是不是让他为难了…   “你再睡一会儿吧,没人会来打扰你。我去趟书房,一会儿回来陪你。”   “你莫责划他们,不南他们会更讨厌我。”吾言不想继续树敌。   “好,不罚。”李语向吾言笑笑,让他放心。   李语出门后,吾言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他有些许后悔自己当时太冲动,那时如果走掉了其实也就没什么事了,结果现在还给李语惹了麻烦。   他不想再躺着,身上虽然也有擦伤,但还不至于不能动。自己还穿着打架时的脏衣服,他不想把李语的床褥弄脏,于是勉强坐了起来,把脏衣服慢慢脱下。   此时铃兰在门外敲门,吾言让她进来。铃兰端来了郎中开的活血化瘀的药,喂吾言勉强喝下。   吾言慢吞吞地跟铃兰说,“以后不要和他们计较了。他们说的没错,我和泰儿现在就是靠着殿下活着。被殿下特殊对待,本就是恩惠了,切莫再给殿下惹麻烦了。他们毕竟在府里那么多年,能忍则忍吧。”   “可是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凭何要受这份气。且你有殿下,为何要怕他们。他们再如此过分,你就应当告知殿下。”铃兰为吾言打抱不平。   “不能有此等想法!”吾言听到铃兰的想法气的发急,扯着嘴角疼,“我现在已非公子身份,同他们没有区别,都只是府里的仆人而已。殿下越对我们好,我们需越谨慎小心,若如你所言,只会招来更多的嫉妒和麻烦!”   铃兰听吾言在责怪自己,心里委屈,忿忿地说,“是,以后我不招惹他们就是了。”   “我…我不是在怪你,”吾言知道刚才自己语气重了,赶紧解释,“我只是…”   铃兰打断吾言的话,委屈地说,“我不过是不想看他们如此嚣张,不想看你被欺负嘛。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刘家的公子,你本就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才是毫无教养的粗鄙之人,凭何敢看不起你,凭何敢欺辱你。”铃兰说得激动,几滴眼泪夺眶而出,吾言想给她找帕子擦拭,铃兰竟上前抱住了吾言,不让他动。“我不想让别人欺负你,你那么好。”   吾言被铃兰的举动惊的一动不敢动,任凭铃兰趴在自己肩上哭泣。他第一次被女子拥抱,和李语的抱感觉完全不同。铃兰的拥抱感觉很温柔,轻轻的,软软的,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却少了李语的抱能给他的踏实和安全感。“铃兰,你…”   铃兰松开吾言,转身擦擦眼泪,“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殿下为何对你如此好?你…对殿下又是什么感觉?”铃兰小心翼翼的问道,其实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殿下对吾言的总是异常关心,此次竟亲自抱吾言回自己的卧房,有哪家主人会对下人如此紧张么?而吾言对殿下似乎也从未有过对主人的敬畏,反倒与殿下十分亲近。   吾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殿下…殿下可能觉得我身世可怜,将我视为兄弟手足一般照顾。至于我对殿下…应算作好友吧。”   这是吾言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对李语的想法,自己是把李语当兄长么?好像不是,对比自己和大哥,自己好似从未将李语视作哥哥。是把李语当朋友么?或许是吧,但是铃兰也是朋友,自己却跟李语更近些,也许同是男子的缘故。可是,总感觉对李语尚有些说不清的,模糊的东西,是对任何人均未曾有过的感觉,到底这部分为何物呢?   看吾言回答的认真,铃兰心情渐好,倘若殿下对吾言只是兄弟情,吾言对殿下只是友情,就太好了,“我知道了。你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儿给你做。”   吾言确实饿了,想吃的很多,但是现在张嘴都困难,没办法,“就做些稀饭粥食好了,看我这嘴,别的估计都吃不下。”   “好”收拾好药碗,铃兰顺手把吾言换下的衣服拿起,“衣服我给你洗。”   “多谢。”   “无需对我言谢,好生休息吧。”   看着铃兰心情不错地走了,吾言不明白她为何转悲为喜,但是来不及想铃兰,他还在试图想清楚自己对李语那团模糊的东西究竟为何物。   用过了晚饭,李语才回到卧房,得知铃兰给吾言专门做了粥,觉得这个女子对吾言还挺上心,就对吾言开玩笑道,“铃兰对你不止主仆情谊,你可有发觉?”   “嗯,我二人讲好彼此以好友相待,不分主仆。”吾言不以为意,坐在床边开始穿鞋。   “你要去哪儿?”   “回自己房间,我都赖在你床上一下午了。我再不走,你岂不是无处就寝了。”吾言其实早就想回房了,但他预料到若李语回来见自己不在,八成又恼了,于是决定等李语回来后再走。   李语见吾言要走,上前一把按住他,又把他穿好的鞋脱下,“今夜你就在此处睡!”   “为何?我并无大碍,可以走动。”吾言伸了伸胳膊给李语证明看。   “你现在就只着一层单衣,出去再着凉了如何是好?床榻这么大,足够两个人睡。”李语私心不想让吾言回去,他总觉得不放心,“且满脸淤青,回去你如何自己擦洗。”   “我慢慢来就好…”   李语打断吾言,“如此啰嗦,让你留下就留下。赶紧躺好。”不由分说就把吾言按回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小心翼翼地窝在被窝的吾言,心里仿佛更暖些。   入夜,烛光已灭,月色盈盈。   躺在床榻上的李语久久难眠,不时挪动一下身子,轻叹一口气,掖一下被角,翻来又覆去…   吾言知道李语尚未睡着,但他并不想多问,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装睡。   又过了半响,更鼓声传来。   李语侧身面向吾言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吾言,忍不住悄声问道,“你睡了?”   “嗯,睡了。”吾言闭着眼赶紧回答。   李语噗嗤一笑,“睡了还回话。”   “刚要睡着。”吾言赶紧解释。   李语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吾言的耳朵,之前他没发现吾言耳朵上也有一个小伤口,现在反着窗外的光亮正好能看到,“这里疼么?”   李语摸自己耳朵的一刹那,吾言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刻困意全无,再也无法装睡,“不…不疼。”   “为何紧张?”   “没…没有啊。”不知怎的,吾言感觉自己对李语那团模糊的东西在放大,“对了,你怎不问我打架之事?”吾言赶快转移话题。   “无需问,定非你之过错。”   吾言转过头看向李语,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竟也那般明亮,似有巨大的吸力,让自己不自觉地想靠近。   “在思虑何事?”李语看吾言直直盯着自己半天不言语。   吾言回神,不敢再看李语,心里慌乱不已,莫名紧张起来。这究竟是何故,是何故,何故?问了自己数遍亦无答案可寻。还有何事可拿来聊聊呢,对了,“你上次同我讲过你有一心仪之人,是何人?”   李语并未回答,吾言以为李语不想谈及此事,便也不再追问。过了好一会儿,吾言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微微侧过去,发现李语已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   要对前面的文章几处小修改一下,看到更新请别混乱,继续看新章就好,谢谢~~ 第20章 第二十章   次日,吾言醒来时李语已不在屋内,但被里余温尚在,他应是刚起不久。吾言身上酸痛更重,勉强坐起下床蹬鞋,李语便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拿着衣衫进来。吾言想起昨晚莫名紧张的心绪,看到李语走近,又开始慌乱起来。   “时辰尚早,把药喝了再睡一会儿,昨夜入睡太晚了。”李语边放好药边嘱咐道。   吾言赶忙拒绝,“不了,喝完药我便回去。我已在你卧房住了一晚,让旁人知道会说闲话。”   “何人会说闲话?”李语把手中的衣衫递给吾言,原来这套竟是为吾言拿的。“是昨日那些人么?昨日滋事之人,我已交给吾风处置,你无需在意他们。”   李语本想帮吾言把衣衫穿好,却被吾言躲开了,李语只好去端药来喂,又被吾言接过自己喝掉。   “多谢,”喝完药的吾言匆忙束好衣带,“我还是回房了。”说罢不顾李语反对,赶忙出了房间。   李语留在原地,不禁怅然,果然同为男子,如此亲近让他反感了吧。   回到自己屋里的吾言,靠在门里自问,为何对任何旁人均未曾有过的感觉却独独面对李语时会有?是因李语对自己太好,心生依赖之故?   “吾言?”铃兰的声音打断了吾言的思绪。   吾言赶紧起身为铃兰开门。   “殿下说你回房了,吩咐我把早饭送过来,你还好么?”铃兰看着吾言的眼睛已消肿但仍是青黑一片,不禁心疼起来。   “无妨,小伤而已。”吾言接过饭篮,引铃兰进屋。   “殿下还嘱咐我多陪陪你。”铃兰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着。   正在摆碗筷的吾言不明白这是何意,为何李语让铃兰陪自己,难道他已发觉自己的奇怪心思,不想与自己走得太近,吾言感觉有些失落,“我非孩童,无需陪伴左右,你去忙吧。”   “你…厌烦我了?”铃兰听到吾言冰冷的拒绝,委屈地问道。   “不不,”吾言知道适才语气不好,只好赶紧解释,“你莫多想,我只是心里烦躁而已,与你无关。   吾言的伤随着时光消逝而慢慢恢复,可他的心思却越发杂乱起来。   铃兰对吾言愈加上心,处处关心体贴,吾言总觉受之有愧,却又不好明确拒绝,毕竟铃兰是女子,心思细腻,总怕说太清楚反而会令她伤心,可是自己的暗示铃兰又好似看不懂。   而吾言对李语的感觉却不受控制地不减反増,一日不见李语吾言便心中不安。以往心情烦乱时,静下心读几本圣贤经典便总能得到解决之道,这次那些书籍都快被吾言翻烂了,却始终没能解答吾言内心的疑惑,身为男子的自己对同为男子的李语除了兄弟情谊,好友情义,这份心思究竟多了些什么?   随后几天里天气开始转暖,几次春雨过后,冬季的萧瑟不再,处处可见生机。   李语在后院花园拾掇自己栽种的小叶兰花,想着解禁的日子就快到了,到时进宫谢恩,父皇定会和自己提及与千阳郡主的婚事,不自觉地空叹一声。   放下手中的小锄,拿起布巾擦了擦沾着泥土的手,不经意间看到远处吾言领着吾泰从廊下走过,李语望着吾言衣袂飘飘,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不时与吾泰欣喜地说着什么,李语只觉心中异常悸动,赶紧收回眼神,紧紧握着擦手的布巾,深吸几口气方使自己平复下来。   轻轻将布巾搭在藤架上,继续收拾手中兰草的李语不禁暗觉难过,忍耐喜爱之意是何等痛苦之事,而如此忍耐又将何时是头?   “小叶兰若君子,幽而不骄,叶散不乱,彬彬有礼也。”吾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语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吾言见李语并没理自己,寻了一方青石坐下,不再说话,拿起书卷翻看起来。   “不在学堂看书,为何来此?”李语终于忍不住开口,吾言在他身边,他根本无心做事。   吾言不明白,反问道,“不是你让我前来此处的么?”   “我何时如此说过?”   “适才我带泰儿在廊下路过,你一直朝我们望着,起初我未在意,但泰儿同我讲你的意思是让我前来此处陪你,我便过来了。”   原来刚才自己的举动竟被这兄弟二人尽数看到,李语仿佛被抓了现行,没再解释。虽然吾泰在乱讲,但能让吾言陪在身边,李语还是很开心地默默称赞泰儿了无数遍。   就这样,一个在修花拾草,一个在翻阅书卷,李语心想若能日日如此,多好。   坐在青石上的吾言偶尔瞄向背着自己拾掇兰草的李语,想起近日自己对这人的奇怪心思。若李语是女子,自己也不会如此纠结,但李语偏偏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对男子的这种心思让吾言摸不着头脑,虽然对方是李语,但他毕竟年长自己几岁,见识又比自己多,是否可以试着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近日有个疑问。”吾言收起书卷,认真地说道。   “何事?”李语并未回身。   “若是一人总是惦念另一人,只有见到方能心安,反之则乱,可此二人皆为男子,此情算何情?”   李语听完吾言的问题,心虚不已,难道他已经觉察了自己的心思?“你所问之事可与你有关?”   “嗯…”吾言有些忐忑。   完了,李语心想他真的觉察了,既已察觉,是在故意试探自己么?李语很慌乱但又强装镇定地说道,“那人惦念你,见你方能心安,必是因为…”   “错”,吾言打断李语,“不是别人惦念我,是我惦念别人。”吾言庆幸李语背对自己,看不到自己尴尬的样子,若李语知道自己惦念的就是他,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什么!李语只觉后背僵直,他惦念别人,还是个男子,会是自己么?不,若是自己,怎会轻易地跟自己谈论,所以另有他人,可是未见他与何人有所来往。“你…惦念何人?”李语回头看向吾言,艰难地开口,他竟有一丝丝期望能得到自己预想的答案。   吾言避开了李语的眼神,故意随便翻弄书卷掩饰尴尬,“恕我不能相告。你只需告诉我此情可是人之常情?”   “你告知我你惦念何人,我便告知你是否为常情。”李语不知此情是否为常情,但若这份情是为自己而生,管他常情与否。   “我为何要告诉你。”吾言开口问李语本已难为情,但李语如此戏弄他,让他羞意更浓,只好继续打开书卷翻看。   李语转身走上前夺下吾言的手里的书,急切地问道,“你到底心念何人?!”   李语粗鲁的举动让吾言很惊讶,为何李语这么在意自己心念何人。“无可奉告!”说完吾言起身去抢书。   李语故意挡着不让吾言拿到书,“你说是何人我就把书还你。”   “不行。快把书还我,这是先生借我的书,万不可破损了。”   “说,说了书就还你。”李语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说。”吾言依旧抢不到。   突然吾言脚下一滑,向一旁摔下去,本是平常一摔,但吾言摔倒的方向正放着李语种花用的小锄头,李语无暇顾及其他,赶忙去拉吾言。一阵慌乱后,李语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吾言被他用身体护住,毫发未伤,而自己忙了一天的小叶兰却惨遭厄运。   跌在李语身上完全出乎吾言的意料,预想中的痛感并未传来,吾言回神发现李语的手仍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未放,二人姿势相当暧昧,吾言瞬间满脸通红,慌忙爬起,赶紧去拾起掉在地上的书,翻看是否有破损,“还好还好,没有弄破。”   自行爬起来的李语看着自己的小叶兰十有八九被压倒,气不打一处来,“只知管你的破书!”   “若不是你无理,怎会如此!”吾言佯怒质问,“不过,多谢你适才救我之举。”   正在查看小叶兰的李语回道,“若想谢我就告诉我到底是谁。”   “你从未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为何我要告诉你!”吾言反问,不过吾言并不是特别关心李语到底喜欢谁,反正又不是自己,何必自寻烦恼。   但这句话确实让李语愣住,他确实也无法告诉吾言这个问题。   怕李语再次无理纠缠,吾言拿着书赶紧快步走掉了。   李语听着吾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回过头看着吾言的背影,怅然自语,“莫非真不是我…”   李语禁足已满三月,明日便需进宫谢恩。长期未见外人的李语对那高墙之地毫无向往,甚至心生抵触。他时下更关心的是吾言到底在念着谁,既希望是自己又希望不是,是自己,又如何?倘若不是自己,李语确实又心有不甘。   李语在书房写着谢恩奏表,实则是悔过总结,将这三个月来的反思的成果一并呈到御前,待皇上批个准字,这禁足算彻底结束。   午饭后,吾言到书房整理书卷,“明日就解禁了,终于可以自由出入了。恭喜。”   “你可希望我解禁?”   “当然,我也时常想出去走走呢,王府虽大,可呆久了总会闷。以前在刘…在我家时,每日上下府学,不少学兄都会结伴四处游逛,那时我还笑他们浪费光阴,如今却后悔自己未曾一同前去看看,只道读书,如今何用。”吾言边整理边说。   “等天再暖些,陪我去郊外走在吧?”李语才知道原来吾言在府上待着会觉得闷,但他身份特殊终究不宜随便出府。   “郊外?好啊,好多年没去郊外了。到时带上泰儿一起,他定会很高兴。”   过了一会儿,李语试探地问道,“若是,我不想带泰儿同往呢?”   “嗯?”吾言想了想,“不带泰儿啊,也好,泰儿太小,难免扰了大家兴致。”   “若是,只有你我二人呢?”李语又问。   吾言没明白李语的意思,心中疑惑为何只二人去郊游,于是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书卷,回头看向李语,刚想搭话,却迎上李语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四目相接,吾言突觉内心某处被击中似地抽动了一下,“那个…先生让我帮他寻一本书,我找到了,现在给他送过去。”说完吾言随手抓了本书就消失了。   看着吾言快速离开,是让他觉得奇怪了么?李语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山上,靠向椅背望着屋梁,无奈地自嘲道,“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他念的人怎会是我。”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吾言走进学堂,把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放到赵符的书案上,“先生,若殿下问起,你就说是你托我帮你找的这本书。”   赵符一头雾水,拿起书一看《承学志略》,又打开翻了翻,“可是,我要殿下的研学札记何用?”   吾言把书拿回来一翻,这本书是李语自编的学习摘要和心得,先生根本不可能会知道这本书。完了,谎话要穿帮了,李语若是因此生气可如何是好。   “小吾言?”赵符看吾言神色慌乱,“你与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吾言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赵符对面,纠结了半响终于开口,“不瞒先生,后学最近确实苦于一件事。我对一人心生了奇怪的感觉。相见便会开心,见不到时就觉心里空落。接近他会很紧张,但是又想接近。先生,请问是怎么一回事?”   赵符边听边窃笑,“小吾言,你当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后学并非不知,只是…”   “只是什么?”赵符看着吾言窘迫的样子,赶紧追问,“快跟我说说,是何人啊?”一到这种个人隐私问题,赵符就很有打探的劲头。   “只是,此人是男子啊。若此人为女子,我当然知晓这是喜爱之意。可是我是男子,那人亦是男子,故此情绝非喜爱之意。倘若此情无关喜爱,又是何情呢?”   赵符一听是男子,立刻谨慎起来,把跟吾言走的近的男子都想了一遍,这小子不会喜欢殿下吧。若真是如此,他岂不是如自己一样喜欢上了一个皇子,他是否会重蹈自己覆辙?   赵符一改不正经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吾言,纵使你与那人皆为男子,此情亦是喜爱之情。”   吾言听完面露震惊,自己竟是喜欢李语,这如何是好?!明明男女阴阳和合才是正道,自己怎会喜欢李语呢。   看着吾言一脸的难以置信,赵符继续说道,“你确实是对你所提之人产生了喜爱之意。然男子相爱并非错事,自古先贤圣君皆有喜爱男子者,故你无需震惊。君子之爱,在于诚,在于忠,在于仁义,在于交心,却独不在于对方是男子亦或是女子。只是…”   “只是?”   “只是即便你喜爱之人也同样心属于你,于世俗利害之间,他最终也未必会选择你,最后此情所伤的,恐怕还是你。”赵符想起自己的过去,语气略带伤感。若吾言真的是心属殿下,他的喜爱之情注定要被辜负罢。   赵符本想劝吾言三思,可又深知心动就是心动了,若能劝得住,若能考虑清楚,思虑周全,逢难便退,遇险能避,又怎会是喜欢。   吾言却不以为然,李语是不会喜欢自己的,且不说他贵为皇子,与自己身份悬殊,纵使无身份差别,他已说过他有心仪之人,故而自己绝不可能同李语在一起。按赵符的说法,既不在一起,又如何会受伤呢。   不过赵符的一席话的确让吾言对自己因男子生情的事释怀不少,他终于弄清楚心中对李语那团模糊而又不断放大的东西是为何物。吾言此刻所想,不过是自己能常在李语左右,时常与他相见便心满意足,“也许,我并不需要他也对我有喜爱之意,我只要在他身旁默默地望着他就够了。”   “呵,你定是情窦初开,第一次心生喜欢,才会说出这种傻话。”赵符白了吾言一眼。   “多谢先生指点!后学先走了。”吾言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把《承学志略》从赵符手中拽过,就离开了。   吾言刚走出门,赵符突然想起什么,向门外喊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呢?!”   ······   次日,李语进宫谢恩,皇上见李语面色憔悴,想来禁足这些日子应该是过得不好。   “开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朕已经让礼部给岐国回了国书,准备迎接千阳来朝。”皇上不紧不慢地说。“我儿真是长大了,到了成婚的时候了。若你母亲天上有灵,一定会很欣慰。”   李语听到父皇提起母妃,心里酸楚,这是母妃过世这么多年父皇第一次当自己面提到母妃,他还以为父皇早就忘了自己的母亲。   “算一下日子,大概半月有余千阳就应该到了。朕决定七日之后为你举行冠礼,未弱冠而成婚始终不符合我朝规定。你最近没什么事不用来请安了,多去礼部走走,准备准备。”   “是。”   “还有,千阳来京之后,朕准备挑个日子举行狩猎,以示庆祝。”   “父皇,儿臣窃以为春季乃万物生灵生育繁衍之时,可能不宜狩猎。”   “你的意思是朕不懂体恤天地生灵?!”皇上很不高兴李语的回答。   “儿臣不敢。”   “语儿~你有这份善心是好的,但是还没到你来对父皇指手画脚的时候,哪怕以后你娶了千阳,你也要知道你的本分。”皇上面容和善,却话里有话。   李语扑通跪下,“儿臣惶恐,儿臣万万不敢对父皇指手画脚。不论如何,儿臣都谨记自己的本分。”   “好了,下去吧。”皇上不再看李语。   ······   快走到宫门的时候,李语听到身后有人喊九哥,回头一看原来是怀阳王李谢。   “九哥~”李谢快步走上前,“九哥走的好快,小弟紧赶慢赶才追上。”   “不知十二弟有何事?”每次遇到李谢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诶~九哥干嘛这么紧张,小弟只是很久没见九哥,想与九哥同行而已。”李谢笑着解释。   李语转身就走,李谢赶紧跟上,“九哥去了南方那么久,回来就禁足,我都想九哥了。”   “这不都多亏十二弟么”李语冷冷的说道。   李谢摆摆手,“九哥冤枉我了,我可是向父皇为九哥进了不少美言的。”   “呵,那本王要多谢十二弟了。”李语心想李谢应是进了不少馋言吧。   “九哥今年就要和千阳郡主成婚了,恭喜九哥!到时候九哥就是整个岐国的女婿了,九哥可开心?”   “十二弟可开心?”李语仍继续走着。   “当然。九哥娶得佳人入怀,小弟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既然十二弟如此为本王开心,本王有个不情之请十二弟一定要答应。”   “九哥请讲。弟自当全力相助。”   “本王最近缺一个护卫,听闻九弟府上高手云集,想借一个用一用。”李语停下脚步,看向李谢。   李谢心里不知道李语的用意,但是话已说出口,且看李语什么意思吧,“好说好说,不知九哥想借用哪个?”   “就寸於吧,听闻他剑法高超,又对主上忠心耿耿,应是本王可以托付之人。”   寸於?李谢心里在打鼓,寸於平时为人低调,除了自己的护卫营,府内都少有人知道他,信阳王为什么会想到要他呢?“好,不过他最近不在府上,等他回来,弟立刻遣他前往九哥府上。”   ······   用过午饭,吾言在书房捧着李语的《承学志略》翻看:“所谓爱民,应以民心为本心,思民之所需,忧民之所虑。居庙堂之位而久不思民者,何言爱民之心。”这句话是李语十岁时写的读书心得,吾言不禁感慨十岁的李语竟已能有如此爱民之心。正心里暗加赞许之时,李语推门而入。   吾言慌忙起身,在明了对李语的感情后,吾言还没习惯面对李语。他只是看了李语一眼,就觉得有些激动,有些紧张,还有些不知所措。慌张了半天,完全没听到李语说的话。   “你怎么了?”李语靠近吾言大声的问道,他已经问了两遍了,吾言竟一直在思索别的事,没有任何反应。   “啊?你如此声大做什么!”吾言吓了一跳终于回过来神。   李语总觉得吾言这两天在自己面前很奇怪,不是走神就是紧张兮兮的,李语抬手想去摸吾言头,确实微热但好像还没到生病的地步。但是这一摸对吾言就不得了,额头上传来李语手背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吾言更紧张了,脸越来越红,只感到屋子里又闷又憋,他必须要出去透透气,不然会被憋死。   “我…我先出去了。”吾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李语在原地搞不懂吾言的反应,苦笑着无奈,连摸一下头,都要这么抗拒么?   本打算今日带吾言悄悄出去散散心,以免他在府里生闷,而且即将要准备冠礼,恐怕之后再没空闲时间。可现在看来,吾言处处躲着自己,还是算了罢。   ······   接下来的几日,礼部的人陆陆续续过来安排冠礼的事,整个王府为此事又忙得团团转。   李语对千阳郡主到达的日期逐渐逼近感到异常焦虑,根本没有精力去理会那些繁琐的礼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吾言,千阳将至,自己和吾言这样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少,他真的很想好好珍惜这段越来越短的时光,想多和吾言待在一起。   可是吾言最近态度十分反常,自己一靠近,吾言就会逃走。李语以为吾言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出于反感才会如此,他不得不持续压抑着内心,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让吾言真的讨厌自己。   而吾言这几日也是备受煎熬,他发现自己很难平静地面对李语,每次一发现李语在看自己、朝自己走来或者众人退去只剩自己和李语独处的时候,吾言就开始面红耳赤,手心冒汗,原来默默地喜欢一个人竟也如此艰难。   吾言不想让李语知道自己的心思,虽然平日李语对自己毫无架子,但李语无论如何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自己只是一个罪臣之子,一个府上的仆人,甚至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生死都要靠李语庇护,哪有资格去对一个皇子言说喜欢,何况李语已经有了喜爱之人,吾言绝不想自取其辱。所以每当控制不住紧张的心情时,吾言只能选择逃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冠礼之期已至,天还没亮,整个王府已经忙起来做最后的准备,李语凌晨就起床出发去了太庙,经过拜谒、授冠等重重的仪式和礼节,一直过了晌午,李语的冠礼仪仗才开始向王府行进。待李语回到王府,需在王府前厅接受礼部官员最后的册礼。   身着皇子冕服的李语在仪仗官员之后进入王府,府上所有人都穿着规定的礼服早早地在前院甬道两侧跪着迎接。   李语的目光从踏入大门的时候就一直停在跪在最后侧的吾言身上,一直到走过人群,熟悉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李语才收回眼神,步入厅内,接受册礼。又前前后后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冠礼终于结束。   众人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东西,没人注意到李语拿着两坛酒一个人去了集月台。   “母亲,孩儿今日冠礼已成,从此孩儿就是大人了,再也不用偷偷喝酒了。   母亲,您在天上过得好么?孩儿好想你。   母亲,孩儿喜欢了一个人,可却是个男子,母亲会觉得孩儿荒唐么?他的眼睛是孩儿见过最清澈的,母亲如果见了应该也是会喜欢的。可是孩儿不能和他在一起,甚至都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他距离孩儿那么近,孩儿却无法伸手抓住他。孩儿只能忍耐,可是心里好苦。   母亲,孩儿没有哭,您千万别担心,孩儿是高兴,是高兴。   母亲,您看,那边是他的屋子。孩儿时常在远处这样看着他,希望他每天都过得好。   若没有那次的变故,他将来定会高中,难说位列三甲,得个状元及第,然后同一个千金小姐喜结良缘,成为父皇的股肱之臣。如今却只埋没在这里做一个伴读的小仆,可能这一辈子也只是府里一个仆人了。   母亲,若孩儿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能同他单独过一段与世隔绝,无人打扰的生活,该多好。我非李语,他亦不是刘汐,不用管朝廷,不用理家世,没有不可违抗的婚姻,一切会不会,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一样么?…”   李语躺在集月台顶,脚边放着酒坛子,手里握着酒碗,周遭已满是酒渍。脸庞有透明的水滴滴落在地,已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李语借着酒劲不知不觉地胡言乱语了很久,也哭了很久。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与世隔绝,无人打扰”,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感觉酒醒了不少。   “母亲,谢谢您!”李语说完就朝台下跑去,之后在府里到处找寻,不在房间也不在学堂,应该在书房,李语又转身跑向书房,一路遇到的家仆都很诧异,他们从未见过衣衫不整还醉醺醺的李语,也没见过李语在府里这样四处乱跑。   “小吾言,殿下这是怎么了?”赵符刚才在路上遇到乱跑的李语,刚想向李语祝贺成人礼成,结果还没等开口李语就跑掉了。正好又遇到刚从后院过来的吾言,便指给他看跑向远处的李语背影。   吾言顺着赵符的指示望去,那个方向是书房。他担心李语如此反常是出了什么事,没顾得上理赵符,也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诶,你怎么也跑啊?”赵符一头雾水。   李语啪的一声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仍然不在。这里也不在,应该在哪里呢?   “你在找什么?”吾言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李语焦急的心突然安定下来,急忙转身,大步朝吾言走去,一把抱住吾言。   吾言闻到了李语浑身的酒气,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喝这么多酒,就被李语拉起往后院跑,好像有什么事若再不抓紧就要错过。   李语抓着吾言手腕的手十分用力不容挣脱,其实吾言也不想挣脱,他虽不知道自己将被李语带到何处,却觉得只是这样被李语拉着,自己于他身后跟随着也算一件幸福的事情。   李语拉着吾言来到后院的马厩,解了紫乌马的缰绳,牵着马从后门出了府。两人一路飞驰,据后来路人向寻找李语的吾锐指示,二人出了城朝西郊方向去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吾言大声问道。   马背上,李语的身子贴着吾言的后背,双手拉缰将他环在胸前,吾言早已经面红耳赤,只是被风吹的没有那么明显。   “去浪迹天涯!”李语满嘴酒气。他现在内心十分欣喜,他终于逃离了京城,逃离了众人,只有他和吾言,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京城就好。   听到去流浪,吾言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开心的。李语的呼吸伴着浓浓的酒味不断吹到吾言的脸上,他内心升起一种冲动,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他想让李语只属于自己。去流浪,李语就是自己的了,不是么?   月上柳梢时,李语在一处偏僻的宅院旁收缰勒马。   李语走到宅院侧门捣鼓了几下,侧门就打开了,随后拉起吾言牵着马就走了进去。   吾言边走边四处张望,四周静谧漆黑,不见一人,应是一座空宅,他只记得上过石阶,路过亭台,穿过拱门,还不及细看,还不及多问,就被李语带进了一座漆黑的屋内。   李语点蜡上台,四周顿时亮堂起来。   吾言站在门口打量着四周,这件屋子有李语卧房的两倍大,看上去干净无尘,并不像久无人住,所用物品虽比不上王府精美,却也算大户人家才能用的规格,摆放的也十分整齐。   李语见吾言在原地不动,便朝他走过去。   吾言本就激动未平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他不知道李语带他来此处是何用意,也不知道李语要做何事。   李语一步步朝吾言走来,眼神因酒醉而略显朦胧,这段时间吾言无数次逃离自己的画面一幅幅在脑海中闪过。   李语离吾言越来越近,吾言本能地向后退,没退两步,就抵在了门上,无路可去。   “你要躲我到何时?”李语已经把吾言堵在了自己和门之间,他微低着头俯视着吾言,酒气再次包围了吾言。   “我…”吾言把头别向左侧,他不敢去看离自己这么近的李语。   “你当真如此厌恶我么?”   听着李语的语气变得忧伤,吾言赶紧否认,“我没有。”   “那你为何不敢看着我?”   吾言为了向李语证明自己并不讨厌他,深吸一口气后,慢慢转过头抬眼迎上李语的眼神,在与李语对视的一刹那,吾言感觉天旋地转,呼吸急促,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手下意识地握紧,满眼都是李语俊朗的面孔,其他所有全从脑海中退散,仿佛世间只有二人再无旁物。   或因醉酒,当李语与那双清澈如泊的眼睛再次相对时,理智亦渐崩塌,意志开始动摇,眼神变得迷离,他已不受自己控制,慢慢向吾言俯下身。   吾言极力地控制,抬手抵住了慢慢靠近自己的李语。李语若再靠近,吾言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李语没有继续靠近但也没有离开,看着这个令自己纠结痛苦无奈之人就在眼前,突然勇气全无,脸上只剩下哀求,嘴里喃喃地说道,“可否只想着我,暂不念他人?”   吾言震惊,“你…说…什么?”   李语抬手抓住吾言的前臂,怯懦地说道,“我知道你已有心念之人,我也知道你我皆是男子,可我无论如何还是在意你,我不想你因此对我心生厌烦,我不想失去你,你可明白?!”边说着,李语身子边缓缓向下沉,双手沿着吾言的手臂向下滑到袖口,最终低着头跪坐在地,跪坐在吾言面前,手却依旧紧紧扯着吾言的袖缘。   李语喜欢的人竟然,竟然是自己!吾言本想说什么,可是张开口却发现喉咙处似被塞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看着跪在身前的李语肩膀微微起伏,吾言心疼不已,他知道李语在哭泣,却极力把哭声憋起。   吾言亦面对李语跪坐下来,伸出双臂将面前这个身心疲惫之人拥揽入怀。   吾言从未见李语因何事落泪,自己对李语心生情愫以来内心如何煎熬自不必说,他却在几个月前就已喜欢自己,就已开始承受折磨了,而自己一直以来竟毫无觉察,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自己太过愚笨。现时回想李语为自己做的种种,吾言方觉察其中情意。   吾言久久不敢相信这一切竟不是梦,他自认为自己本就是个懦弱的人,不敢去争取,本能地逃避,从来都过得循规蹈矩,对李语产生爱慕恐怕是此生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了。而李语,贵为皇子,万民敬仰,应是天下贤淑女子任其挑选,竟也会喜欢上自己。这真的不是梦么?   “我不奢求你有所回应,只是暂时忘却你所念之人,全心陪着我,可好?”李语继续在吾言肩上闷声哀求道。   没有得到吾言的回答,李语只是感到吾言将自己拥得更紧了些。   李语贪恋着吾言的怀抱,就算吾言只是在安慰自己,这为数不多的亲近也让李语无法自拔。   直到李语忽觉自己肩部的衣物传来暖湿感触,赶快挣开环抱自己的双臂,才发现原来吾言的脸早已泪痕遍布。   李语慌了神,赶紧扯起袖子为吾言擦试,“我…我适才说了胡话,让你烦心了,你切莫…”   吾言摇摇头,握住李语为自己小心擦拭泪水的手,努力调整情绪后,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往常你总笑我是书生,读书读得人都变愚笨了,如今看来你也不比我强多少。”   边胡乱地抹了把脸上挂着的泪,吾言边无奈地继续问道,“你想知道我心所念是何人么?”   难得和吾言单独相处,李语并不想吾言提起他心里的人,但若他想说便说罢。李语低下头,不情愿地问道,“是何人?”   吾言并没急于回答,不知为何此刻在他心里有个大胆的念头,他有些犹豫,不确定男子之间是否也可以这样做,但是时下烛光微微摇曳,情绪积压难耐,何况只有他二人而已,应该是可以的吧,虽然自己并没有经验。   他伸出手,将李语的头轻轻抬起的同时,身子向李语探去。   看着吾言离自己越来越近,李语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直到自己唇上传来陌生且微凉的触感,李语方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虽然这触感转瞬即逝,但是自己真的感受到了,对吧?   吾言不再管楞在原地的李语,松开握着李语的手,起身向屋内走去。果然不分男女,做这种事都是会让人心生羞意的。   跪坐的姿势让吾言腿脚微微麻痹,眼睛也因流泪的原因略微干涩,屋内只有床榻可坐,吾言挪过去,轻轻掸了掸左右衣袖和下摆后才坐下闭目歇息。   突然感觉有人快步朝自己走来,还未及睁开眼确认,吾言已被李语扑倒在床,压在身下,双手被李语紧扣,嘴也被李语堵住,不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   于是…索性别挣扎了吧。   春宵果然帐暖。 第23章 第二十三 章   吾言睡到很晚才醒,这一夜睡的很沉,很安心,微微睁开眼的一瞬间他还没搞懂自己在哪里,随后发现李语躺在身侧支着胳膊静静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吾言仍觉得一切像梦,想做点什么以确定身边爱意满满看着自己的李语是真实的。   “醒了?”李语温柔地说。   吾言揉揉眼,点点头。故意揉了很久,以缓解自己的紧张,他感觉自己的脸和双耳又开始发热。   “脸红什么?”   哎,竟然被发现了。吾言不不好意思看李语,起身就要下榻,结果被李语拦腰拽回躺下,“又要躲?”,李语双手把吾言扣压在榻上,不给他机会再跑掉。   再醒来时已是晌午,李语已不在榻上,慌忙起身寻觅,发现李语的外袍和束带散挂在一旁,吾言便安心了些。   刚起身穿好中衣,束着袖子的李语端着一盆热水就进来了。   “起了?过来洗漱。”李语招呼吾言。   吾言赶紧登上鞋走过去接下木盆,“你怎可亲自做这些粗活呢。”   李语躲过吾言,将木盆在盆架上放好,把吾言拽过来,将擦脸的布巾搭在他肩上,“这庭院里没有仆人,自然得亲自动手。”   吾言从未想过养尊处优的李语会为了自己做这些事,心中些许感动,听话地在一旁擦洗。   洗漱完毕,李语拿过吾言的衣衫笨手笨脚地给吾言穿上,系好腰带,又要给吾言梳理头发,吾言受宠若惊,但仍坚持自己来。   吾言尚不戴冠,简单梳理后以素色布带简单扎束即可,但是李语就不同了。吾言无奈地看着李语在一旁七手八脚地忙着戴昨日钦赐的碧玉小冠却一直弄不好,只好拉李语坐下,亲自为李语梳理、盘发、束冠。   “吾言,以后每日都为我束冠吧。等以后你加了冠,我也每日为你束。”李语柔柔地说道。   吾言笑道,“好。那你可要趁我加冠之前多多练习了,到时万一弄得太难看,坏了我的仪容可就不好了。”   李语不服气,“竟敢小瞧于我,将来我一定会给你束的很好。”   “对了,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何空无一人?没有主人么?你我未经主人允许便随意在此处住下,没关系?”   “无须担心。”   ······   原来这院子是当年尚为皇子的皇上为了方便和李语的母亲约会而建的一间小别院。后来登基后赏赐给了李语的外公家,李语在儿时曾随母亲来过这里数次,只是皇上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母亲去世后,外公家也逐渐落没,此处便疏于打理,好在地处偏僻,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也就没有被破坏。李语在宫外建府后开始命人每半月来打理一次,而且每年逢母亲的忌日他都会来这里住一小段时间。   “难怪你竟可以毫不费力地从外面打开侧门。”吾言开心地吃着李语给他端过来的饭,这可是李语生平第一次下厨,竟是为了自己,所以,开心是真的,但说实话,饭就…但这毕竟是那人第一次下厨嘛,至于口味,吾言毫无期待。   “怎么样,好吃么?”李语期待地看着吾言,他可是在后厨捣鼓了半天才整出了这些餐食。   “好吃。”吾言笑着说。   李语对自己很满意,也开始动筷子吃起来,立刻变了脸色,“别吃了!这么难吃你也吃得下。”伸手去夺吾言的碗筷,却被吾言灵活地躲开了。   “这院子里应该没什么新鲜食材,咱们来的匆忙,能有这些吃的不错了。难吃也比饿着好吧。”吾言继续吃着。   李语懊恼,自己忙活半天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不行,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天呢。“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说完,李语便往别院外走去。   李语都出去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回来,天上开始转阴,眼看要下雨了,吾言有些着急,跑到大门处不断张望,又不敢擅自出去,怕和李语走散。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上开始下起了濛濛细雨,春天的雨虽不大,但是雨中站久了衣服仍是会湿掉。吾言在宅子里到处找伞,他对这里不熟,所以费了很大功夫,还好,终于在偏房找到了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勉强用用好了。   撑着伞又回到门前张望,雨密集地遮挡了吾言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远远看到李语背着一大个布袋艰难地向这边走来,吾言立刻冲了过去。   因为下雨,泥路湿滑,走起来歪歪斜斜很费劲。走近,赶紧把伞给李语撑上,抬袖子去给李语擦脸上的雨水。   “你在房内等我就好了,出来干嘛?”李语简直明知故问。   “别说了,赶紧回去,衣服都湿了。”   回到别院,李语把东西放到后厨,“看,有吃的了。”李语一脸得意。   “你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去弄这些?这荒山野岭的你从何处弄得?”吾言把食材从袋子中一一捡拿出来。   “我去山下的村子要的,那里有一户人家曾在这宅子里做过杂役,我认得他。”   “下次若再去,莫留我一人在此。好歹告知我一声你做什么去了。”吾言不喜欢那种盼人归来却迟迟盼不回的感觉。   “好。”李语从背后拥住吾言,想起刚才远远看着一个人举着伞跌跌撞撞朝自己跑来,满脸担忧,那刻自己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擦擦雨水,莫着凉了。”吾言催促道,李语方不舍地松开手,回了房间。   听着李语走远,吾言放下手中的菜,心想李语是何等尊贵的皇子,生来不愁吃穿,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如今却冒雨亲自为自己找寻食物,为自己打水洗漱,为自己操刀下厨…感动之余,吾言确实些许心疼起李语来。   ······   “去哪儿?”吾言在李语身后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李语拉着吾言的手。   又来这一套,吾言无奈,就是欺负自己不熟路嘛。   “到了,你看。”   吾言跟着李语绕过一处假山,顺着李语所指,猝然一大片蓝紫色占满眼眸,如繁星,如簇锦,片片相拥,团团相依。吾言从未见过开满蓝紫色花朵的树,而眼前差不多有十几二十棵,因刚刚下过雨的原因,整片蓝紫色都显得晶莹剔透,此景美极了。   吾言心里赞叹不已,不自觉地朝树下走去,伸手去触碰生在低处的小花儿,小小翼翼轻点,生怕花瓣因自己而凋零,枝叶上的雨水蹭落在吾言手背,顺着指尖滑到手心又滑入衣袖。   李语走到吾言身边,看了看正在被这片花海深深吸引的吾言,然后抬眼望向这片树丛的尽头,轻声地说,“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可好?”   吾言闻声,收回赏花的兴致,看向望着远处的李语,这个角度,他看不全李语的表情,但他又岂会不知李语会是何等表情。不知应如何回应,又听到李语自顾地说,“我不想做什么信阳王,我们谁都不要管了,可好?”   李语语气平静,可吾言总觉得充满了哀求之意。吾言知道李语不可能不回去,他也知道李语不能不做信阳王,故而李语并非在向自己哀求,他只是在向无法抗衡的命运哀求。   吾言心里也清楚目前的独处是暂时的。自己非女子,断不可能与李语长相守,何况李语已有婚约,且吾言本就不奢求什么,只期望能像吾锐或吾风一样留在府上,能见到李语就够了。所以虽然直到现在李语都未曾同自己交代为何带自己来此处,又要在这里待多久,但他明白无需问,时机到了李语自会说,这可能是他和李语二人难得却又无奈的默契罢。   可是面对李语的这些哀求,只要能安慰到他,说些假话又何妨。吾言从侧面抱住李语,抚着他的手臂,轻轻地允诺,“好,我们谁都不管了,也不回去了。”说完,吾言眼圈泛红。   ······   傍晚,天竟放了晴,夕阳斜晖映过春雨后的山谷,阵阵清幽。   李语翻找出母亲遗留的琴,同吾言于水畔亭台抚琴品茗。   李语儿时经常随母亲学习弹奏琴曲。那时母亲弹奏的均是些相思父皇的曲子,听多了,李语自然对那些曲调熟悉起来,但李语从来都无法体会母亲琴音中的情爱与相思。   如今再次将母亲的琴拿出来,盘坐于琴前,看着坐在对面单手撑着脸颊,歪着头,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吾言,李语手下的琴声中终于萦绕了浓浓的情思。   或急或缓,或直或转,或拨或捻,或聚或展,如清泉呤咚,如晓月姣姣,如山峦婉黛,如江流匆匆。   而当想到不日自己将迎娶她人,无法再与眼前之人携手,李语的琴声在怆然哀鸣中戛然而止。   吾言正听着入神,猝不及防的停止让人意犹未尽,“为何不弹了?”   李语从琴后走到吾言对面跪坐下来,紧紧盯着吾言,思考再三,决然地说道,“我们成婚吧。”   吾言愣住,眨眨眼,他着实被李语的话吓到了,“你莫不是糊涂了?我是男子,如何与你成婚?”   李语又跪着往前挪了两步,握住吾言的手,“我不管,与别人那是因为我被逼无奈,可是与你,是我自己的决择。若这一生竟不能与我心属之人成婚,何其哀哉!”   吾言看着李语期待的样子,犹豫了半响,自己与他已经都肆无忌惮地与男子想爱了,再荒唐些成个婚,又能如何呢?“可是,我们如何成婚?”   “就在这别院,就你我二人,只需敬告天地,可否?”李语握着吾言的手又紧了紧。   吾言环看了四周,也好,天地日月山川草木皆可做见证,于是笑着应允。   得到应允的李语欣喜地将吾言揽过,“你记住,我李语今生只与你心甘情愿地向天地订婚盟,你于我不是无名无分的情人,不是今日欢明日便可弃的玩物。”   有这句话,便已足够了,吾言感动地说道,“我只想今生伴在你身边,别无他求,如今幸得君心,便是受尽天下耻笑也无所谓了。”   天色渐晚,星辰已展。   无礼服、无喜乐、无喜酒、无傧相、无宾客、无鸳鸯绣枕、无凤凰吉被…   穿戴整齐,互相整肃衣冠后,二人齐齐向天地行跪拜大礼,起身相对而立,再向对方行跪拜礼,再起身以茶代酒行合卺礼,各自端杯稍饮一点,然后两人换杯饮完。   李语一手去拉吾言,一手将腰间的一对蟠龙玉佩解下,将其中一枚系在吾言腰间,“今后,这两块儿图案相对的玉佩便是你我之间的信物。”   “好。”说完,吾言发现李语看自己的眼神变的炙热,当然知晓其中含义,羞意渐浓,别开眼,“…现在算礼成了吧?”   “尚差一事。”李语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   “可时辰还早,我先将……”边说着边起身的吾言却被李语一把拽回,拉向床帏。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次日清晨,吾言被身边人的一阵挣扎扰醒,发现李语脸色紧张,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嘴里喃喃不清,看样子是做了不好的梦,吾言一边轻轻拍着李语,一边擦去李语额边的汗。   李语微微睁开眼,惊喜地看到吾言就在身边,猛地抱住他,“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吾言继续抚着李语。   李语不肯说,只是把头使劲往吾言胸口钻。   吾言看到李语的样子,很是无奈,“没想到堂堂的信阳王殿下,也有像小孩子一般的时候。”   李语依旧闷在吾言胸口,“反正在你面前,像小孩子又如何?”   “我命好苦,泰儿一个我都哄不过来,如今又添一个。”吾言故作为难。   “说来我其实很羡慕泰儿,可以名正言顺地腻着你。”   “说来我其实也很羡慕泰儿,可以光明正大地同你亲近。”   ······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依旧在与世隔绝的幸福中沉沦,似乎二人都希望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彼此照顾,互相依偎,有琴棋书画,也有柴米油盐,重要的是无人打扰,不用小心翼翼,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无须在意,不需要伪装成不喜欢不在乎对方的样子,不需要隐忍,不需要逃避,喜欢就抱住那人耳鬓厮磨,爱慕就拉过那人亲吻缠绵。   可是时间还是太少了,可是时光还是过得太快了。   夕阳西斜,李语站在檐下出神地看着远处给紫乌马喂草料的吾言,泪水突然就涌上了心头,转头看向火红的落日,长吸一口气,艰难地把泪水忍下去。慢慢走下石阶,来到吾言身边,为吾言摘掉一节粘在肩头的草叶。   吾言看李语过来了,笑着说,“紫乌也是会撒娇的很啊,非要我亲手拿着喂不可。”   李语不作声,仍是神色黯然地看着吾言。   吾言感觉到了李语的不正常,也严肃起来。是时机终是到了吧,他感觉到李语有话要说,于是放下手中的草料,等待李语开口。   “吾言,”李语停顿了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后天,千阳郡主就到京了。我……”   “我知道了。”吾言打断了李语的话,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心痛的感觉还没有来的那么快,他只是不想再听了。转身想离开,手腕被李语拉住。   “吾言,你别这样,我……”   吾言没有等李语说完用力甩开了李语的手,快步跑开了。   不知道要去哪里,就默默地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睛里有泪不停地往外涌,怎么回事,为何停不下来?心为何会如此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不是本就知晓这种日子是一时的么,不是早就知道那人要去奉旨成婚么,不是本就打算此生在他身边默默陪伴的么,既然这种种的事皆早已知晓,现在到底在哭什么,在痛什么?这不就是命么,躲不开,逃不了。能有这几日的相处,已是奢侈之极了不是么,为何仍不满足呢?   李语在吾言身后不远处跟着,但并不靠前,他怕自己的靠近只会令吾言更难过。   跟着吾言来到蓝楹树下,看着吾言扶着树干无力地跪坐下去,李语心如刀绞,只觉得呼吸困难。   吾言不知哭了多久,李语不知站了多久,天色已然暗黑一片。   吾言只觉得双腿酸麻,想扶着树站起来却用不上力。看着将要站起的吾言又要跌下去,李语赶紧上前将吾言扶住,死死扣在怀里。   吾言任李语死死地抱着,脸色出奇镇定,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把揽过李语的脖子朝他耳朵用力地咬下,李语吃痛却忍着没出声,他知道吾言心里难过,他宁可吾言把痛苦都朝自己发泄出来,也好过憋在心里。   吾言哪里舍得真的把李语咬出什么好歹,不过一下就松了嘴,在李语的耳边严肃地说道,“我要你。”   李语松开吾言,询问道,“你再说一遍?”   吾言依旧冷冷地说道,“有何不可么?”   “当然…不是。”李语只是没想到吾言会有这种要求,既都是男子,自己对他所做之事,他当然也可对自己做。   吾言反扣住李语的手腕,“那就走吧。”不容李语再说什么,便拉着李语回了房间。   李语忐忑地被吾言褪光了衣物,床笫之事,自己还是第一次做身下的一方。吾言动作轻缓,对自己很是温柔,眼神却坚定地不容异议,李语也只好顺从。渐渐放松,渐渐迎合,却始终能感到身上那人心里有着一丝苦涩。   ······   窗外细雨,檐下水珠滴答,青叶微摇。屋内吾言为李语束发戴冠。穿戴整齐,李语起身走向书桌,在吾言前几日写下的词旁,提笔写下:   山雨凭栏,   寒意难歇,   马常嘶鸣人常嗟,   奈何家国难却。   吾心惟愿,   来世相携,   同去天涯情不绝,   断不再负清风共明月。   写毕,回望吾言久久,终是转身推门而出。吾锐已早早在门外候着,李语第一次对吾锐的尽职尽责感到厌恶,吾锐将防雨斗笠递给李语,李语没接,翻身上紫乌马,驰骋而去,只给吾锐留下一句,“护他安全回去。”   吾锐带吾言回到信阳王府已是下午。刚回到房间,铃兰就跑了过来,看到吾言后一把抱住他,“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你了。你和殿下去哪里了?你们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吾言任铃兰抱着没有任何反应。   铃兰松开手,看着吾言黯然的神情,感觉不对劲,“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和殿下…”   “我想独自待会儿。”吾言转过身不再看她。   吾言冷冷的语气让铃兰有点伤心,出了门的铃兰猜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决心要找机会弄清楚。   又是一阵开门的声音,“不是说了我想独自待会么?”吾言语气不耐烦。   “二哥?”泰儿委屈的小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泰儿啊,过来吧。”   泰儿赶快跑过来趴在吾言腿上,“二哥?这几天你是不是和语哥哥恩恩爱爱去了?”   泰儿一脸天真,说的话却让吾言震惊,“你说什么?”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先生说的啊,大家都说你们丢了,要去找你们,被先生拦下了。先生悄悄跟我说你和语哥哥去恩爱了,不必担心。”   “泰儿,这些话莫要再同别人提起,记下了么?”吾言语气很严肃。   “当然,别人问二哥去哪里的时候,泰儿可都是哭着说不知道呢。”   吾言苦笑,轻轻摸了摸泰儿的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再次见到李语,已是第二日傍晚,全府上下站列前院甬道两侧迎千阳郡主来府。   千阳由其王兄广平世子互送,已于清早抵达京城。李语在宫门外迎接,随后一同面见皇上、皇后,皇上摆下接风酒宴,直至此刻才回到信阳王府。   “恭迎郡主!”全府的人齐声高喊,但吾言始终开不了口。   低着头,看到李语衣服的下摆从自己身旁经过,吾言只感觉胸口闷憋难耐。   吾言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去看李语和郡主,他不敢看,也不愿看。前晚还与自己肌肤相亲的人如今与另一人在众人之上并肩,立于阶下的自己简直微若尘土。   皇上令郡主在未成婚之前,暂居信阳王府西院,待成婚后再与李语同住。但是府里上下都知晓即便尚未成婚,这王府已然算是有女主人了。   “语哥哥,你府里的下人不多嘛,还没有我王兄府里人多。”千阳粗略数着阶下的家仆。   “请郡主以后称本王为殿下。”李语不喜欢除了泰儿以外的人叫自己语哥哥。   “我…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你的啊,当初我叫你语哥哥时,你也没说不妥啊。”千阳这次见到李语十分开心,多年夙愿终要达成,只是觉得李语与自己生分了许多,儿时对自己不是这般冷峻的,也许是因为时隔多年未见吧。   “郡主,当初是当初,如今你我都已成人,需遵从礼数。”李语依然坚持。   “好吧,我也知晓这里规矩多。”千阳略感失望。   “好了,都散了吧,本王累了。”李语向吾风挥挥手,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吾言,转身就走了,留下千阳尴尬地站在原地。   ······   “郡主郡主~”千阳的侍女沫儿急急地跑进来,“郡主,您猜奴婢今天听到什么?”沫儿赶忙把门窗关上,趴到千阳耳朵边低语。   “胡说!不要乱听这些有的没的!”千阳听完后很生气。   “郡主您别生气,奴婢也只是听说。自从来了这府里,殿下每天早上去上朝,直到晚上休息才回来,难得见到几次也都冷冰冰的,根本不像您以前给我讲的什么温和热情的样子嘛。咱们远道而来,这府里陌生的很,谁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多听听下人说的话,也许能知道些内情呢。就算只是流言,郡主多留个心眼便是了。”   想着沫儿也是为了自己,算了,“我知道了,你平时多帮我留意这个人吧,看看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   “千阳,千阳~”   吾言从学堂出来后,经过西院,迎面走来一男子,喊着千阳郡主的名号就往西院里闯。   吾言赶紧上前将其拦下,“这位公子,此院是信阳王府内院,您不能进去。”   “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拦我?”男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吾言。   吾言打量了一下这男子,头戴银丝冠,个头比李语还高些,身穿华服,脚着六合靴,应不是普通人,但不能因为身份高贵就可随便出入女眷之所,“在下不知公子是谁,但这里住着信阳王殿下女眷,您不便进去。您若是客,请到前厅等候殿下。”   “我…我懒得理你。千阳!千阳~~”男子继续朝西院里大喊到。   千阳隐约听到有人唤自己,赶紧出门迎去,“王兄!你怎么来啦?”千阳高兴地跑过来。   吾言这才知道眼前这位是广平世子,心生尴尬。立刻退去一旁,刚想趁机溜走,却被世子拦下,“你小子这就想溜了?”   吾言只好回身行礼作揖,“见过广平世子、千阳郡主。在下刚才鲁莽,请世子海涵。”   “现在让我海涵了?”广平一脸坏笑。“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府里当什么差?”   “在下吾言,是信阳王殿下的伴读。”   “你…你就是吾言?”千阳郡主惊讶地打量起来。眼前这人瘦巴巴的,样貌生的还算可以吧,虽然稍有些儒雅之气,但总的来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语哥哥怎会看上他,沫儿定是说错了。   “怎么,妹妹认得他?”广平看千阳仔细打量吾言,应是有什么缘故。   “到不算认识,只是听闻语哥哥对他青睐有加。想仔细看看庐山真面目罢了。”千阳满不在乎的说着。   这话从千阳嘴里说出了,给吾言吓得不轻,她才刚到府里便知晓自己和李语关系不浅,万一她多心真的发现什么,李语的处境岂不是不妙,于是赶紧解释,“郡主谬赞了,殿下对府里众人均一视同仁,从未独青睐于在下,请郡主莫要多心。”   “既然我妹夫没有特别看重你,若本世子要责罚你,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广平世子看吾言一脸紧张相,故意想吓吓他。   “如若在下做错事,任凭世子责罚。只是在下并未做错了什么,恕在下无法领罚。”吾言回答的不卑不亢。   “你!早就听说你朝的读书人嘴皮子厉害,果然是。”广平斜眼盯着吾言,这小子看样子还没成年,长的嘛,倒是还挺清秀,还敢跟本世子不服气,本世子就偏让你服气为止,“你适才对本世子不恭,难道不算以下犯上?该不该罚?”   “在下适才并不知您是世子,所谓不知者不罪,吾言还是不服。”   “嘿,还说不服你了,管你服不服,本世子就要罚你。”广平一把抓住吾言的手腕就往西院的一个偏房里走。   千阳本想拦着,怕王兄罚了他万一惹得语哥哥不高兴,但是又想,如果语哥哥和这个人没什么的话,也不至于不高兴,于是只悄悄嘱咐广平别太过份了,就随广平去了。   “世子,您拉我进郡主居所不合规矩!”吾言一直努力想挣脱广平。   “少废话!”广平才不管那么多,拉着吾言就进了偏房,一把把吾言推搡在榻上。   吾言慌张起身,却仍故作淡定,“不知世子要如何处罚在下?”   “你猜?”广平边邪笑边走进吾言,看着他强忍着紧张不安的样子,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如此正经,无趣的很,可越是无趣,自己就偏要逗一逗他。   广平缓缓伸出手放到吾言腰间,吾言一个寒颤推开广平,“世子请自重!”   “你小子想什么呢?本世子不过是想…”说着广平就开始抓着吾言挠他痒痒。   在屋外等着听求饶声和哭喊声的千阳意外地听到了嬉笑声,顿时和沫儿面面相觑。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之后,信阳王府里每日都有广平世子的身影出没,他借口思念妹妹千阳,日日登门,谁也不敢有异议。李语早上上朝后他就来了,李语晚上回府前他才走。   只有吾言心里烦闷不堪,他每日都会在府里不同的地方碰见广平,躲都躲不开,然后被他戏弄一番。为了避免再见到广平,他专门向赵符告了假,这几日只在自己屋里待着,暂不去学堂侍读。此举还算有效,确实有三日没有再遇到过那个讨厌的人了。   ······   自从吾言同殿下一同消失再回来后,铃兰经常看到吾言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整日闷闷不语,也没再见殿下来找过吾言,她猜想吾言定是和殿下发生了什么。   看着吾言本来就单薄的身板,又有些瘦了,铃兰很是心疼,她尽量每日做一些可口的饭菜,希望吾言能多吃一点。可是这几日吾言连屋门都不出了,待在屋子里不停地抄写典籍,她是真的很担心吾言,于是总找借口留下,也不做什么,就静静地在一旁陪着他,希望能让吾言不会感到孤单。   突然敲门声响起,铃兰起身去开门。铃兰一愣,赶紧行礼,“奴婢见过广平世子。”   在屋里抄写《易经》的吾言听到“广平世子”四个字,脑袋顿时疼起来。   “你是哪个?”   “奴婢铃兰,是吾言公子的侍女。”   吾言公子???他还有侍女???广平满脸不信。   吾言赶紧起身,挡在铃兰身前,“不是,铃兰只是在下的朋友,不是侍女,世子不要误会。”   又不是侍女,又成了朋友???广平一脸疑惑地打量眼前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原来这小子只是假正经啊,“我说这几日怎么老是找不见你,原来你躲在这温柔乡呢。”广平的语气听起来像调侃,又有点酸溜溜的。   铃兰听到这话,脸瞬间涨红,她倒是希望自己和吾言能被别人多多“误会”。   可是吾言却很厌烦这种话,“世子切莫乱讲!铃兰只是在下的好友,万万不可拿女孩子家清白开玩笑。世子若无别的事,恕在下不多奉陪了。”说完转身回屋,却被广平一把拉住。   广平冲铃兰眨眨眼,“你先下去吧,本世子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相好的。”说完露出了一副天真的笑容。   吾言回头生气道,“请世子慎言!”同时甩开广平的手。   铃兰羞涩一笑,识趣地走了。   “你还真生气啊?本世子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看吾言真的生气了,广平只好说软话。“这么多天没见我,刚见就甩脸色,这样不好把吾言公子?”   “你!”吾言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   “我什么我,你这几日天天躲我,你以为本世子不知道?说起来我还生气呢。”   “世子不觉得和在下见面的次数太多了么?在下是信阳王殿下的人,总是与世子见面恐怕不好吧?”吾言一脸严肃。   “信阳王殿下的人?”广平眯起眼睛看吾言,吾言心虚地脸上微红,自己说的明明不是那个意思。“那本世子就把你变成本世子的人。如何?”   “世子!”吾言恼羞成怒,“请您慎言!”   “怎么了?你不就是一个小小伴读,我去问我妹夫要过来,这有何难?”广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又要慎言。   吾言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赶紧掩饰,“殿下不会同意的。就算殿下同意,在下也不同意。”   “哼~看给你吓的。再说,跟着本世子难道会比跟着我妹夫差么?信阳王这几年也混的一般嘛,众皇子中最不招皇上待见的就属他了。要不是我那个蠢妹妹一心看上他,我父王才不会让她嫁给信阳王呢。”广平一脸的不屑。   “不是的!殿下心中有家国百姓,亦有治国理政之才能。他只是不喜权位,不好攻心权谋而已。在在下心中,他反而是众皇子中最优秀的!”吾言哪里受得了别人说李语不好,不过转而语气低缓了下来,“郡主嫁给殿下,一定会很幸福的。”   “可是,本世子也不比他差啊。”吾言竟然这么夸李语,广平十分不服气。   “世子差不差,在下不知,也与在下无关。”   “哼,本世子的好,以后会慢慢让你知道。今天你先陪本世子去府里的花园逛逛吧。”广平嬉笑着拉起吾言就走,吾言坚持说不去,但是广平非拉着他走。   “世子与在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请世子放手!”吾言还在挣扎。   “你怎如此啰嗦!你不挣扎不就不用拉扯了嘛!”广平无奈地吼道。   两人正在门廊处僵持着,突然有人生生扯开了他拉着吾言的手,一回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李语。   “原来是妹夫啊。怎么今天回府回的如此早?”刚想大骂何人多管闲事的广平松了一口气,热情地跟李语招呼。   “本王再不回来,信阳王府恐怕要成广平世子府了吧。”李语淡淡地看着广平。   “诶,妹夫这话说的,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你的王府就是我妹妹的家,我这个当兄长的,多来走动也是情理之中嘛。是吧?”   “世子请自便,本王有事找他,”李语顺手指了指吾言,“就不陪世子了。”说完转身就拉着吾言走了。   身后的广平愤愤地大喊,“是本世子先找他的,你懂不懂什么是先来后到啊?”   李语没有理会,心里暗想你才是搞不懂先来后到的那个。   ······   “嘭!”   李语把书房的门狠狠关上,一直把吾言拉进内室。回身死死抱住吾言,猛地亲吻上吾言的唇,吾言感到李语的不正常,一个劲地挣扎,可是李语太用力,他始终挣不开,李语又吻向他的脖子,开始撕扯他的衣袍,吾言终于一股怒火上来,猛地把李语推开。   吾言慌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衫,“殿下,这是府里!”   被吾言推开的李语清醒了不少,但仍气在心头,“不要叫我殿下!”   “你到底怎么了?”吾言不明白李语为何火气这么大。   “他为何日日来找你?”李语瞪着吾言。   “我如何知道!他是岐国世子,他来去自由,我也不想见到他,我已经在躲他了,可是他还是能找到我,你告诉我应如何做?你又何尝不是一样,不想见了,便可以消失无踪。这些事,可是我能决定的?!如今你们这些皇子世子,说来找我,便日日来,哪日不想见了,便擅自消失,呵,我到底算什么?”   吾言越说越委屈,自从别院回来后,李语早出晚归,从没见自己一面,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他心里知晓李语定是有为难之处,他也知道可能少见少说话对他和李语都好。可是他思念李语,只是让他能看见李语就好。   李语知道吾言委屈,火气没了大半,上前抱住吾言,喃喃地说,“对不起。”   吾言叹了一口气,“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他估计是在京城闲来无趣,想找人解解闷而已,你别多心。除了你不会再有男子中意于我。”   “我当然信你,但是我不信他。除了我,不管男子女子都不许喜欢你!”李语又紧了紧抱着吾言的手臂。   “好了,这毕竟是在府里,万一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吾言拍拍李语,示意他放开自己。   李语的胳膊慢慢松开了吾言,但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他,“我想你。”   吾言正在整理扯乱的衣衫,听到李语的话心里不禁喜悦起来。   “你呢?”李语追问。   “我很好。”吾言故意回避李语想听的话。   “不是说这个。你想我么?”李语满心期待。   “你说呢?”吾言又是故意。   “我想听你说。”   看着李语着急的样子,吾言心里一紧,终于松口,“我也想你。”   李语心里的酸意也终于随着这四个字入耳而烟消云散。   吾言看着李语眉头渐展,心里反而期望广平世子能多来找自己,这样李语也会多来见自己了吧,不过吾言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此非君子所应为。   “你拉我到书房只是因为广平世子?”   “哦,差点忘了,你还记得去六郡赈灾的时候咱们在客栈遇到的刺客么?”   吾言点头,“是不是事情有了眉目?”   “当时刺客遗落的腰牌是怀阳王府的,上面写着寸於二字。寸於是怀阳王的暗卫之一,善用剑。前一阵我遇见怀阳王,跟他暂借寸於一用。但是他来的时候,我和你在西郊别院。当时吾铭见了他,吾铭说这个真寸於身形比当时的刺客要高大,所以刺杀我们的,并非是怀阳王,而是另有其人。”   “不是怀阳王,还有别人要杀我?我与别人无怨无仇,而且我刘家已被灭门,要杀我的只有知道我还活着的人。若不是怀阳王,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我还活着?”吾言只觉得寒意阵阵。   李语没说话,他心中确实有一个人,但是他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其实已经知道是谁,对么?”吾言看李语面容黯淡。   李语点点头,满是歉意地看着吾言,“我二哥。”   “安阳王?安阳王为何要杀我?”吾言十分不解,自己与安阳王并不仇怨啊。   “吾言,二哥恐怕是担心若父皇有一天知道了我藏匿你和泰儿之事,会为我招来祸患。但是他知道我断不会放弃你,才出此下策的。”李语并没有因此事去质问安阳王李诚,因为李诚并没有后续动作,而且想来还有离间自己和怀阳王的这层含义,当中必有一些自己尚不了解的内情,李语还想再深入调查看看。   “你…你竟为安阳王辩解?”吾言难以置信,这不像李语的作风,不论安阳王派人的目的是什么,刺杀这种做法已是不道之举,李语却明显偏向于安阳王。   “我自母亲离世,就被安排到贤妃处抚养,也就是我二哥的母亲,贤妃对我并不好,处处为难。但二哥却一直护着我,儿时,贤妃不让他跟我走得太近,他就偷偷陪我玩,经常因此被贤妃责罚。在父皇面前,二哥也总是护我周全,且从无怨言。这个世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很多,但是恐怕真的算我亲人的就只有他了。”李语说完看向吾言,希望吾言能理解他的意思。   吾言想了想,“我明白了。既然他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怪他。况且我现在平安无事。”   李语感谢吾言没有让自己为难,盯着吾言看了很久。好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心爱的人了,每日上完朝,不想回府面对千阳,天天赖在安阳王府上,可是心里又思念吾言,为了排解相思,就跟着安阳王一起理理政事,所以每日都忙到很晚才回府。   只是吾言不知道,李语每晚仍会像以前一样,远远地站在没人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吾言映在窗上的影子,待到吾言的屋子烛光熄灭,他才回自己卧房睡下。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经钦天监推演,近半年来只有半个月后的一天算是成婚吉日,结果李语和千阳的婚事便被匆匆定在了那天。   皇子大婚又是两国联姻,时间又如此仓促,朝廷上下,宫里宫外都忙成了一团火,原本定好的皇家狩猎也因此取消。   但广平世子却依然闲得无聊,日日跑来找吾言,吾言躲过几次,被李语挡过几次,但大多时候广平仍是得逞的,毕竟李语忙于婚礼,无暇顾及,而吾言根本对付不来这个“无赖”。   其实他找吾言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以前是捉弄捉弄吾言,后来让吾言陪他散步、练剑、下棋。相处久了,吾言也确实把广平当成了朋友,不像起初那么反感他了,不过为了照顾李语的感受,吾言仍会尽量少见广平。   可是这日,吾言无法拒绝广平了,广平来找他的时已然喝醉了。吾言只好扶广平到床上躺好。打算去后厨给他弄点醒酒汤,手却被广平握住。   “别走。”广平醉眼惺忪。   “在下去给世子弄些醒酒的,一会儿就回来。”吾言边安慰边抽回手。   “不。”广平顺势把吾言往床上拽,吾言一个不稳正倒在他怀里。“在这陪我。”   吾言赶紧挣扎坐起来,跟一个喝醉的人又无法生气,吾言决定还是远离广平比较好。刚想站起来,发现广平又拽住了自己的袖子,吾言无奈,为何这人总是喜欢缠着自己。   “吾言,不对,你不是吾言,你是刘汐。我不要叫你吾言。”广平继续说着醉话。   但当吾言听到自己本名之时,不觉一惊。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原名了,再次听到,仿佛是在叫别人,又仿佛是在叫自己的前世,关键是广平为何会知道?!   “你一定在想我是如何知晓的吧?我就不告诉你是别人告诉我的,嘿嘿。”广平一脸顽皮相。   吾言赶紧问他是谁说的,广平却不回答,继续自顾自说着,“以后我要叫你刘汐,你是李语的言,但却是我的汐。”   吾言顾不得广平的醉话,他很想问出是谁告诉广平自己名字的,还想弄清楚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事,可是广平就像没听见一样,一点也不透露。无奈,吾言不再多问,只好等广平酒醒了再说。   “刘汐,我喜欢你。”   吾言正在想着刚才的事,没听清广平嘟囔些什么,“你说什么?”   “刘汐,我喜欢你!”这次,广平提高了嗓门。   令广平意外的是吾言听完此话后竟出奇地平静,毫无反应。   “喂,本世子适才向你表明心意,你可有听清楚?”广平急问。   “听清楚了。”   “那你,这,为何毫无反应?”广平追问。   “世子希望在下有何反应?”吾言依旧面无表情。   广平一着急,从床上坐起来,“听到别人对你言说喜爱,至少应有些许回应吧?比如…比如你…你有何感想,你是否也对我有意之类的。”   “世子,您根本就没有醉,又是在愚弄在下,对吧?”吾言冷淡地说。   “谁…说的,我醉了,刚醒,刚醒而已。”广平面露尴尬,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法子,竟然就轻易被识破了,真是笨。   “世子,可有婚配?”   “有一正妻,有一妾室。但是我…”广平想解释却被吾言打断。   “既然世子已成家,何来向在下表明心意?”吾言正色反问。   “是,我确实已有家室,可是正妻和妾室均非我意中人,皆是我母亲选定。但是你不一样,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广平边说着边小心地去拉吾言的袖子。   广平似乎不是在玩笑,如此,吾言认为这种念头还是趁早给他断了的好,“世子,你我皆男子,此事以后莫要再提!况且您是岐国的王子,在下不过是小小的伴读,你我二人身份悬殊,在下实不敢当!”   广平听完这话急了,“男子?谁说你是男子我就不能喜欢了?你还拿身份当借口,那你和李语怎么回事?!”   “世子慎言!”吾言惊讶广平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本世子说错了么?你和他也是男子,为何你就可以喜欢他而不能喜欢我?”广平很激动。   “世子!是何人在世子面前无中生有?!”吾言感觉自己气短,冷汗冒了一身,这事是万不能让广平世子和千阳郡主知道,万一惹怒岐国,李语岂不就成了罪人了。   “你以为本世子眼瞎么?李语看你的眼神,还有你看李语的样子,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广平怒气冲冲。   还好还好,没有外人旁证,只是他自己瞎猜的话,自己坚决否认也就是了,吾言略微松了一口气,“世子且听我一言,殿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是世子多心了。殿下即将与郡主成亲,世子切莫再乱说,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坏了大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吾言越这么说,广平越生气,眼神中夹带着些许幽怨盯着吾言道,“你就如此想保护他?!”   “我和他真的…”   “够了!”广平打断吾言,起身就走,到门口又停下,冷冷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吾言坐在原处心情烦乱,千阳郡主是否也已知晓这些事,是否还有别人知晓,万一众人皆知晓了,李语怎么办,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帮李语,所有问题瞬间涌来,让吾言脑子一团乱麻。   在吾言自己烦乱之时,铃兰已进来了好久,吾言都没发现。铃兰看吾言的样子,不敢上前打扰,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默默收拾着屋子。   整理书案的时候,看到有本书的夹页好似污损了,铃兰顺手把书拿起想把污损之处清理一下,结果刚拿起,就有两页纸从书里散落到几案上,铃兰拾起掉落的纸,顺便瞄了一眼,原来是吾言写的词:   晨露阶上草碎,   少年檐下笛吹。   声声绕梁百千回,   欲诉倾心与谁?   杏树枝头蝶飞,   春溪屋外柳垂。   依栏与君遥相对,   何人窗前痴醉?   西山昏日渐坠,   南天银汉浅随。   天地幽幽宛作媒,   此情不负长流水。   原来是情诗,只是不知是写给谁的。翻到下一页时铃兰心中一震,这页词也是情诗,“…身后家国难却…与君相携…情不绝…”,可这笔迹却不是吾言的,而像是殿下的笔迹?!赶紧拿过一旁的《承学志略》对比,字迹确实是一样的。   铃兰手里拿着两页纸,回想起前些日子看见吾言手里拿着一块儿与殿下腰间的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发呆,再想起以前的种种,铃兰好似明白了一切。   “铃兰?你怎么了?”吾言这才发现铃兰,而且她面色不太好。   铃兰斜视着吾言,“你和殿下…是不是…”   吾言感觉自己已快到忍耐的极限了,为何今日所有人都要同他提起他与李语的关系,“我和殿下怎么了?”   铃兰举起手中载着情诗的两页纸,一脸不屑地问,“这是你和殿下互赠的吧?”   吾言顿觉不妙,铃兰竟然看到了他和李语的词,可是慌乱之下还是要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殿下只是…只是…”   铃兰心中阵阵酸楚,“你在扯谎!我曾问你和殿下的关系,你亲口告诉我殿下只当你是弟弟,你只以殿下为好友而已!可是你们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关系!你为何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你问我之时我还…”   “你有没有想过殿下和你同是男子,而且殿下即将大婚,你二人不会有结果的!”铃兰的眼泪夺眶而出。   “铃兰,不是这样子的。”   “你还要继续骗我?难道你从未感到我对你的心意么?!”   “铃兰,我只视你为朋友。”吾言无奈地说。   “好友?!呵”铃兰轻蔑一笑,“你救了我,带我回京,把我留在身边,处处对我好,难道这些只是朋友?”   见吾言懊恼的样子,铃兰哭着上前抱住吾言,“可是我没有把你当朋友!我也不想与你只是朋友。”说完铃兰鼓起勇气去亲吻吾言,吾言立刻别过头躲开,坚决地将铃兰从自己怀里推离。   “铃兰,你在做什么?!怎能如此不自爱!”对于铃兰的举动,吾言很生气。   吾言拒绝自己的动作让铃兰感觉无比羞辱,“自爱?那你呢?”铃兰哭着大吼,“你宁可与男子相恋,也不愿意接纳我?”   吾言实在是心力交瘁,不想回答她。   “好,我知道了。”说完,铃兰就哭着跑掉了。   吾言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独自摊坐在木椅上,今日是怎么了,两个人来跟自己表明心意,两个人都发现了他和李语的关系,然后两个人都这样决然跑掉。苍天啊,自己该如何做呢?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接下来几天,广平世子没有再来找吾言,铃兰也没有出现在吾言的面前,而吾言也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冷静下来,不要被这种事所困扰。   吾言仍旧日日去学堂,帮赵符整理文稿,顺便督促吾泰学习。吾泰和赵符亲近了很多,小孩子就是谁照顾他多些,对他好些,他就很容易和那人走近。赵符也没有再那么讨厌小孩子,确切地说是不讨厌泰儿,别的小孩子可能还不行。   赵符发现泰儿天资聪颖,什么事只有交代一句就明白其中道理,性格也是可爱得很,渐渐赵符已然把泰儿当成自己儿子一般看待。   “先生,泰儿都好久没见到语哥哥了。”泰儿边练字,边向赵符抱怨。   “你语哥哥嫌你写字太难看,等你练好字,说不定语哥哥就来看你了。”赵符早已不再摇破蒲扇,而是换上了吾锐送他的那把吴扇,只是扇面仍是雪白,为作画也未题字。   “先生骗人,语哥哥明明就是忙着娶新来的郡主,把泰儿给忘了。”泰儿抱怨起来。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是娶啊就乱讲?”赵符合扇轻敲了一下泰儿的头。   “知道啊,就是像爹娘一样。先生,你不是说语哥哥和我二哥才是恩爱的一对么?那为什么语哥哥还要娶那个郡主呢?”泰儿一脸不解。   “因为你语哥哥被那个郡主给下了迷魂药了。”赵符故意做出神秘兮兮的表情。   “先生又骗人,我明明发现语哥哥每天晚上都会在我二哥屋子对面偷偷看上好久。如果那个郡主给他下了药,他怎么可能还会去看我二哥呢。”泰儿不经意地说着。   吾言正好进来,听到泰儿的话不由心里一震,原来李语每日都有去看我,而自己全然不知…   “诶,小吾言,来得正好。帮我把这本《山野集》誊抄一份,过两天就要还了。”赵符招呼吾言过去。   吾言回神,走到赵符书案处拿书。   “不是那本,是这本!”看吾言伸手拿走错的书,赵符赶紧提醒吾言,“怎么了?这几天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是否因殿下要大婚了,心情不佳?”赵符这句话没有开玩笑,而是真的关心,毕竟当年汝阳王李证大婚的那段时间,赵符也一直是醉酒与酒醒两种状态之间不断地循环,现在想想他都不知那段时间自己怎么过来的。   吾言依旧愣在那里,没有回答赵符的问题,他不仅难过李语大婚的事,还焦虑着广平世子和铃兰,又担心他和李语的关系被外人知道,总之思绪烦杂。   “语哥哥!”身后传来泰儿的欢呼和小跑的脚步声。   “诶,泰儿真乖。亲亲。”李语说着就把脸凑到泰儿的小嘴边。   吾言应声回头,看到李语把泰儿抱在怀里,宠溺地要亲亲。这一幕,让吾言再次觉得幸福得虚假。   “泰儿,来来来,为师带你去吃桂花糖。”赵符赶紧从李语怀里把吾泰叫过来,冲他挤挤眼,瞬间学堂里就只剩吾言和李语二人。   吾言看着李语,他应该最近都没睡好吧,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十八岁而已却感觉眉头已经皱出了褶,今日他头戴的不是碧玉冠,而是乌沙冠,丫鬟们梳的发式果然比自己梳的好。   正打量着多日未见的李语,李语已慢慢走近。这几日的焦虑和担忧,随着李语的出现仿佛已散去大半,只要有李语在身边,吾言总会感觉心安。   李语深深望着吾言,抬起右手轻轻摸了摸吾言的脸,“怎么这么苍白?”   “没有,我挺好的。”吾言不想让李语担心。“今日为何回来的早了?婚礼的事准备妥当了么?”   李语握住吾言的手,“厌烦了,就先回府了。”   吾言在想要不要告诉李语广平和铃兰已经知道了他们关系的事,还是说吧,万一有什么事,李语也好应变,“我正有事要和你说。”   “你说?”李语拉着吾言于矮榻上坐下。   吾言将广平和铃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语,他没看见李语一直是强忍着听完他的话。   “果然有很多人在觊觎你。”李语无奈。   “关键不在于此,万一广平世子将此事告知千阳郡主,岂不是…”吾言还没说完,李语的唇已经堵住了自己的嘴。   李语忘情地吻了好久,他只能从这吻里吸取一点点踏实,他甚至有点希望自己和吾言的关系能被泄露出去,这样所有人都知道吾言是自己的,阿猫阿狗就会自觉避让,不会再来染指自己心爱之人。   不舍地放开吾言,吾言已被吻的满脸通红,李语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痒的不行。可是吾言又提起广平世子,李语不想听见这个人的名号,只好安慰吾言自己会处理好这些事,让他放宽心。   吾言不再提这些事,随手为李语正了一下歪掉的右衽,想起泰儿说李语每晚都会去看他,“以后晚上回府就歇息吧,看你脸色也不好,不用夜夜去看我。”   “你怎么知道?”李语以为自己做着一切都无人知晓,可是他不知道泰儿每晚都在他去看吾言的时候起夜,正好能看到他遥望吾言的背影。   吾言看到李语惊讶的样子,觉得好笑,“泰儿说的。难道你怕我知道?”   “怕。你不让我去看你,我更睡不着。”李语双手环抱吾言,将头抵在吾言脖颈处。   ······   怀阳王府。   怀阳王李谢看完手上的字条后,顺手烧掉,“哼,九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信阳王不是如殿下所料和那小子混在一起了么?怎么会出乎您的意料呢?”寸常不解。   “本王一直以为他特别重感情,一旦对我表弟上了心,会不顾一切同他在一起,什么亲王、郡主,统统不要了才对。没想到跑都跑了,竟然又回来了。难道本王一直看错了他,他也只是个贪图高位的懦夫而已,和本王没区别嘛。”   寸常听不明白李谢到底是在损信阳王还是在损自己。   “如果九哥和那小子跑了,事情就会容易很多。算了,距离信阳王大婚还有几日?”   “十日。”   “很好,你把这个消息按本王之前的计划送过去吧。”   “是。”   ······   “沫儿,你干嘛这么慌张?”千阳同李语在宫里忙了一整天,刚回府来到西院,就看到沫儿在门口来回踱步,像是发生了什么着急的事。   “郡主,您可回来了。您快随奴婢进来。”   “什么事啊到底?”千阳被拉着快步进了屋。   沫儿关好门,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向千阳细细道来,只见千阳的脸色由晴转阴。   “他们已经到何种地步了?”千阳神情冰冷。   “沫儿不知,但是…不管到何种地步,这个人也留不得啊。除非郡主您不在乎,并且永远都不在乎。”   “我怎会不在乎!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夫君心中装着另一个人?!何况还是个男子,我若不在乎,岂不是要沦为天下笑柄?!”千阳越想越气,难怪自从自己来到京城,语哥哥对自己就格外冷淡,还以为是多年未见,他性格变了,没想竟然是因为一个男子。   “那郡主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找语哥哥当面问他。如果他只是一时玩兴,并无真情,我可以饶过那人一次,让语哥哥把那人送走也就是了。倘若语哥哥是认真的,那就别怪我心狠了。”说完千阳就起身去找李语。   李语回到府里,脱下常服,换上便服,只觉得浑身疲乏,坐在椅子上稍稍闭目,想着成个婚真是麻烦。稍作歇息,又想吾言了,闭着眼睛脑海中都是吾言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笑起来。此时,门口传来千阳郡主的求见声。   “进来吧。”李语正襟坐好。   千阳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微微行礼,“语哥…”,看到李语不悦的表情,又马上改口,“殿下。”   “这么晚了,何事?”   千阳想了一下措辞,她怕自己言辞不当会惹自己的语哥哥不高兴,“殿下,最近千阳听到了一些关于殿下的传闻。”千阳试探地瞅了瞅李语。   “什么传闻?”李语听到传闻二字,心里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   “千阳定是不信的,但是为了殿下的声誉,还是觉得应禀告殿下,看看要如何处置。”见李语没有反应,千阳继续说,“我最近听闻,殿下和府中一人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这人还是…还是个男子。”   “然后呢?”李语反应平淡。   “我知道这事当然是虚构的,殿下怎么会与男子亲近。但是为了殿下,也为了我们,我希望殿下能把此人送走。”   “既知是假,郡主又何必在意?”   “既然是假,殿下将此人送走,也无妨吧?”   李语眼睛在盯着千阳,心里却不断地在想是谁向千阳说了此事?广平世子么?她只是想送走吾言这么简单?如果自己绝不答应呢,她又会如何?她自己应该没有能力在自己身旁对吾言下手,真要下手也只能依靠她的兄长广平,但是广平明显是喜欢吾言的,广平应不会帮她对付吾言吧,除非广平对吾言只是随意玩玩。   若广平对吾言是真的,他确实会希望吾言离开自己,所以李语想试探看看是否真是广平从中作梗,“郡主想将此人送到哪里去?”   “哪里都好,只要他不再出现在殿下面前。也许可以把他送到南边去,发配边疆的人不都是送到那边么?”   李语知道应该不是广平世子了,否则她一定会说把吾言交给广平世子处置或者将他送往岐国。   “如若本王不将他送走呢?”   “殿下当真?!”千阳突然警惕起来,难道李语对那人动了真情。   “且说如何?”李语追问。   “殿下当真要羞辱我么?”千阳语气变得坚硬,“千阳早就倾心于殿下,多年来苦苦等待终于盼到了与殿下相聚的时候,难道殿下一点都不顾念这份情谊?纵使不顾念我对殿下的一片心意,你我联姻关系两国,殿下也应以大局为重。如若殿下的行为让我父王也觉得羞辱,殿下可知将会有何等后果么?”   李语当然知道千阳说的这些,如果不是顾及大局,早就带着吾言远走高飞了。但是他不是在问大局,他想知道千阳会怎么做,“本王问的是郡主将会如何?”   “如果…如果殿下当真糊涂,作为殿下的王妃,自然是要帮殿下彻底清醒。”   “何为彻底清醒?”   千阳本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但是李语一直在逼她,“我会除掉那个人。”   此话并不出乎利于预料,李语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千阳说的话,就借口要休息让千阳先出去了。   千阳走后,李语陷入了不安,如若不是广平世子向倩阳透露此事,也就是有别人知晓了这件事。难道是吾言身边的那个侍女铃兰?可是她这样做只会害了吾言,于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况且她只一个小小婢女,千阳不可能如此信她。而且,千阳不会真的除掉吾言,千阳不敢,她知道这样会彻底惹怒自己,到时,吾言将会成为她与自己无法逾越的鸿沟。唯有告知千阳此事的人才是真的危险所在,想到又因自己给吾言带来了危险,李语万分自责。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次日,李语上完早朝就直接回了府,立刻把吾锐和吾铭叫到书房。   “吾铭,上次本王让你查是何人将汝阳王除夕夜过来的事通报给汝阳王妃的,查得如何了?”   “回殿下,属下只查到向汝阳王妃报信的人是怀阳王的人,但是具体是由府中何人将消息递给怀阳王,暂时尚无头绪。”   “又是怀阳王…”李语皱眉。他已然尽量远离宫里的争权夺利,可是总有人要逼他,把他从边缘逼到中心,李语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吾铭,你近日去查怀阳王和千阳郡主是否也有往来。另外,派人保护吾言。”   “是。”吾铭并不多问,领命便出去了。   “殿下,您是怀疑郡主受怀阳王指使,要对吾言不利?”吾锐不知发生了何事,让殿下看起来格外紧张。   “本王还不确定。但是千阳确实知道了本王和吾言的事。本王觉得千阳恐怕容不得吾言。”李语在吾锐面前并不避讳这些,自小吾锐就跟在自己身边,自己有什么事是吾锐不知道的呢。   “殿下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本王应该怎么办?”说实话,李语心中也很乱,他想听听吾锐有什么建议。   吾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心中真实所想禀告李语,尽管李语可能不一定喜欢听,“属下知道殿下向来不愿参与到宫廷权谋中,对皇位权力也不感兴趣。可是,如今的情势殿下也应该非常清楚了。您与郡主的婚事让很多人倍感威胁。即使殿下仍想处处避让,事事妥协,别人却未必肯放过殿下;即使皇位与殿下来说一文不值,殿下又如何确保岐国国君和郡主不想要未来的后位呢?!且不说未来的皇位和后位,就说当下,殿下您也看到了,您无大权在手,连心爱的人都无法保全,别人不会直接对殿下下手,但是可以对吾言下手,吾言已然成为了别人对付您的工具。殿下试想,一旦吾言出事,对殿下的打击必将是致命的。别人岂会放过这样一个如此好用的工具。”   吾锐看着李语随着自己的话逐渐陷入痛苦的情绪,他感同身受。他和李语一起长大,一起经历种种,李语的心思和痛苦他怎么会不懂。李语处处小心忍让,委屈不知受尽了多少,却始终不肯追逐大权,不是因为李语懦弱胆小,而是有很多东西在李语心中重如山,那些冰冷的宫墙之下残存的情义,那些冷漠的亲人之下少见的关爱。   想到这,吾锐毅然向李语行了叩首大礼,跪在李语前方,虔诚地请求,“属下恳请殿下不要再退缩了!当年您的母亲就是因为处处忍让,与世无争,结果不仅失去了皇上的垂爱,还早早丧命,留下幼年的殿下您无依无靠。如今殿下不能再重蹈覆辙,就算为了吾言,也为了您自己,请殿下务必放手一搏!属下终此一生愿为殿下披荆斩棘,死而后已!”   李语已然有泪水流出眼眶,“你说的,本王何尝不知道?!可是你知道么,如果本王决定参与朝野权斗,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本王将会失去很多那些我一直珍视的,那些让我感到温暖的,让我觉得活着还有意义的东西。”   吾锐依旧跪着,情绪激动,说出了那句打破李语所有幻想的话,“难道殿下以为,如今您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   千阳郡主早早到了内务司,却一直没等来李语,今日是皇后命二人到内务司挑选大婚吉服样式的日子。正坐着无聊,安阳王李诚突然走了进来。   “郡主别来无恙啊。”李诚对千阳笑笑。   千阳一愣,赶紧起身回礼,“千阳见过安阳王殿下。”   “马上就成一家人了,不用这么生份,同九弟一样叫本王二哥就好。”李诚找座位坐下,“弟妹无需拘谨,请坐。”示意千阳坐下。   “二哥稍等,语哥哥应快到了。”千阳和李诚不熟,突然共处一室难免尴尬。   “不,本王是来找弟妹的。”   “找我?”千阳不明所以。   “正是,本王就不绕弯子了。弟妹应该知晓了九弟和府上小仆的事了吧?”   千阳没想到这事连安阳王都知道了,会不会皇上也知道了?虽然她以自己父王威胁李语,但那只是想逼李语按照自己的意思把事情解决掉,她并不想这件事真的给李语带来任何麻烦,毕竟李语将是自己的夫君。   看着千阳不安的神情,李诚赶紧说,“弟妹放心,除了本王之外,没人知道这事。”   千阳将信将疑地松了半口气,但是她还是打算先听完安阳王的意图再说,“请殿下继续说。”   “九弟和那小仆的事,应该是怀阳王告诉弟妹的吧。弟妹要知道,九弟是我的人,父皇有意立我为太子,而怀阳王仗着父皇的喜爱也是有意图谋太子之位。所以弟妹知道怀阳王为何将此事告知你了吧?你和九弟大婚,岐国就成了九弟的后盾,而九弟又一向支持我,对怀阳王必然大大不利。所以他一定要离间你与九弟,最好让你们婚都结不成。所以,弟妹千万不能上了怀阳王的当,万不能与九弟生出嫌隙。”   听着李诚的分析,千阳想了想不无道理,“但是,此事并非是怀阳王凭空捏造,纵使我不受其离间,语哥哥恐怕真的与那小仆有些私情。难道要我完全视而不见,任那小仆在我眼皮下祸害语哥哥么?”   “弟妹莫急,本王知道这事并非空穴来风。今日来也是与弟妹商量此事,本王明白弟妹碍于和九弟的夫妻情义,不方便处置那小仆,不妨由本王来代劳。只要弟妹和本王不说,九弟就不会知道是本王做的,既为弟妹拔出了眼中钉,又不陷弟妹于不义,如何?”   安阳王提出的方案很诱人,千阳笑了笑,“二哥想要什么回报?”   “哈哈哈,果然是岐国国君宠爱的女儿,聪明。”李诚很满意千阳有同自己做交易的默契,“九弟一向不好权力争斗,日后岐国支持他也没有多大用处。既然九弟本就是支持本王的,那么本王希望岐国变成本王的后盾。”李诚说完等着千阳给他答复。   就知道安阳王不会这么好心帮她,可是即使语哥哥不屑皇位,父王与自己却都希望能扶助他继位,将来势必要与这安阳王对立,不过现在口头答应一下,也并无损失,将来情势变了再反悔也不是不可以,权力斗争本就是如此嘛,“好,千阳答应二哥。”   李诚已猜到千阳的心思,“弟妹不用想着以后再变卦,本王最了解九弟,你就算把皇位拱手相让,他都不会要的。”   千阳的心思被李诚看穿,慌忙掩饰,“二哥说笑了,千阳绝不会食言。”   “那最好。如此,弟妹就等着二哥送你的结婚大礼吧。”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两日后,因为吾铭说有事禀报,李语一回府就直奔书房。   “殿下,属下今日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人,此人曾是前国舅刘声家的家丁。那日刘家抄斩,他被遣散时说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府里,跟属下求情进去取一下,属下给他行了方便。他今日认出了属下,非要请属下喝酒,席间属下随意跟他提起铃兰,他竟然说不认识。他在刘家三年多,刘家所有新老仆人他都认识,他确认从未有过铃兰这个人。”   李语不禁皱眉,因为吾言说铃兰曾是伺候他的丫鬟,自己才毫不怀疑地收留了铃兰,吾言难道连她是不是自己的丫鬟都不知道?!李语回想在蜀郡见到铃兰的种种,在茶馆的时候,吾言确实看起来并不认识她,而后从邓江家出来,吾言又称铃兰曾是刘府丫鬟。所以铃兰先装作被邓江手下欺压,博得吾言的同情,又利用刘家的事获得吾言的信任,而自己相信吾言,因此放松了警惕。可是自从她进府后,确实对吾言百般照顾,并未感觉到她有丝毫谋害吾言和自己的意图。如此精心策划,而后又未有任何异动,这不合常理,“那么,铃兰是谁的人?她因何被安插在府里?”   “属下初步判断她是怀阳王的人,但是属下暂时还没查到确切证据,目前也不清楚她被安排在府里具体是什么用处。”   “随着她的线索查清楚府里是否还有同伙,若有,这几日务必把这些人给本王除了!”   “是。”   “另外,不要让吾言知道。”李语知道吾言对铃兰的信任,而进这份信任要被辜负,还是不要让吾言知晓了。   “属下明白。”   吾铭刚汇报完,书房外就传来了吵闹声。   “世子,您稍等,待属下通报殿下。”吾锐在书房门口护卫,见广平世子来势汹汹往里闯,上前赶忙拦下。   “你给本世子让开!”广平咬牙切齿。   “世子,没有殿下吩咐,您不能进去。”吾锐依旧不放行。   广平狠狠地瞪了一眼吾锐,“赶紧滚开,本世子有急事找他!”   “让他进来。”李语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吾锐只好让开,广平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李语示意吾铭下去后,广平二话不说,上前就冲李语挥拳。他本想打李语的脸,但一想李语的脸还要留着跟千阳结婚,于是拳头的方向就冲李语胸前而去,李语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这一拳,顿时火冒三丈。   李语想起广平不仅日日勾搭吾言还胆敢向吾言表明心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等广平第二拳挥过来时被李语接住,李语顺势愤怒地回了一拳,重重打在广平脸上,鼻血顺势沿着广平的嘴和下巴流下,滴嗒嘀嗒流在广平衣襟和地面上。   广平随手抹了一把鼻血,“混账!本世子给你留脸,你却朝本世子脸上打!”广平大吼,疯了一样朝李语扑去,只是还没等够到李语,已经被冲进来的吾锐制服。   李语示意让吾锐把广平放开,吾锐慢慢放开广平,确认他不会再扑向李语才放心退出书房。   两人都平静些后,李语看广平鼻血依旧不止,有点后悔刚才那拳太重了,吩咐吾锐去找郎中,然后随便找了块帕子扔给广平擦鼻血。   “用不着你可怜!混账!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广平边试图止血,边怒骂李语。   李语懒得理他。郎中过来给广平止了血离开后,李语才开口,“有事快说,本王没空奉陪。”   广平朝李语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他,你以为我愿意来?!我问你,有人要对刘汐不利,你打算怎么办?”   李语生气地纠正,“是吾言!为他好就不要提他的原名!”   “这不重要!因为你的无能,他现在连性命都难保,你还管什么名字!”   李语猜想是不是千阳跟广平说了什么,“你说什么性命难保?谁要对他不利?”   “你堂堂一个亲王是吃白饭的么?!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安阳王准备趁你大婚之日对吾言下手。届时你一整天都在宫里,无暇顾及王府里的事,是对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安阳王?”李语有些震惊,“你如何得知?”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又不像你,简直草包一个。”广平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李语的机会。   “你不说我如何信你?”   广平想了想,罢了罢了,为了刘汐只好说了,“是安阳王亲自找的我,告诉我他的计划,他本想以此事卖我人情,却没料到我会来把这些都告诉你。如果不是为了救刘汐,我才懒得管你这个草包。”   “可是,他为何要对吾言不利?”李语还没弄明白杀掉吾言于安阳王有什么好处。   “这你都看不出来?!你和刘汐的事被千阳知晓了,安阳王有意替千阳除掉刘汐,以换取岐国日后对他的支持。”   “你的意思是,安阳王不仅在利用我的婚事,还利用我喜欢的人?”   “你以为呢?”   李语沉默良久,一言不发。他一直以为,二哥对自己一直都是真诚的兄弟情,不论发生什么二哥对自己都不会变,永远都是曾经那个心疼自己、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的二哥。可如今,自己原来也只不过是二哥谋权中的一颗棋子。这次是,上次刺杀嫁祸怀阳王又何尝不是。那时自己还不愿相信,自欺欺人地认为二哥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好。   “所以将我和吾言的事告诉了千阳的人也是他么?”李语想知道到底安阳王在自己背后还做了什么。   “说你是草包还真没错,被你的好弟弟设了局都不知道。是怀阳王派人给本世子和千阳送了消息,对你与刘汐的事言之凿凿。安阳王能知道此事,想必也是怀阳王所为。”广平向李语投去了鄙夷的眼光,“我猜想怀阳王的本意是破坏你和千阳的婚事,以使你和安阳王丧失岐国的力量,而安阳王恰恰相反,他肯定是想要我岐国的,所以他一定会帮你维系好这段婚事,以向岐国展现他的诚意。于是可怜的刘汐就成了他下手的对象。”   李语只觉得心中苦涩,想起了曾经的许多,曾经李诚为了自己顶撞贤妃,曾经李诚将自己护在身下替自己挨打,曾经玩累了李诚亲自把自己背回宫,曾经只因太子嘲笑自己李诚便和太子打了起来…曾经的一幕幕…如今,这份被自己珍视的兄弟情义,终究还是变了质。所以再深的兄弟情义都抵不过那权力的引诱?   李语努力调整情绪,慢慢开口问道,“千阳…应该同意了吧?”   “是,但是你不要怪千阳。千阳从小受父王疼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不可能忍受她想要的夫君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男子。她不亲自下手是因为她在乎你对她的态度,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所以安阳王的提议对千阳来说是最合适的。至于岐国,你放心,千阳只是暂时答应安阳王而已,她心里最希望的当然是你能继承大统,因此断不会让岐国去支持安阳王。只是,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能继承大统的样子。”广平又鄙视地看了一眼李语。   李语知道这次安阳王是势在必得了,吾言对二哥来说渺小如蝼蚁,碾碎一只蝼蚁来换优厚的政治利益,何其划算。即使最终得不到什么利益,死一只蝼蚁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然而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安阳王抗衡。   “你可有办法?”李语心里很乱,既然广平能来告诉自己这些事,他应该早有打算。   “若你想彻底保刘汐平安,就不能再留他在身边了。否则,即使此次幸免,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能确保他每一次都万无一失么?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只有他远离你才是对他最好的。”   广平看李语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表情痛苦,一言不发,继续说道,“我要把他带回岐国。你没得选,你只能把他交给我,因为你清楚只有我会全力护他周全。安阳王准备在大婚当天动手,所以最晚到你们大婚前一日,也就是三日后,我务必要带他走。你们婚后次日我就会立刻禀明圣上启程回岐国。安阳王绝对想不到刘汐会在我这里,即使知道,到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广平的话句句刺痛李语,他当然知道时下如何做才是对吾言最好的,可是自己要如何接受让吾言离开自己的事实?那唯一如今还爱着自己的人啊,也要生生看着他远去么?这一去,从此天涯相隔,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呢?   李语感觉自己快承受不住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无助的感觉了。上一次,是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以为从那以后自己永远只是一个人了。这次,二哥不再是二哥,吾言也必须离开,兜兜转转,又将是自己一个人。老天就是这样残忍,把自己身边爱自己的和自己爱的人一个一个夺走。泪水终于还是从眼角滑落。   大约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李语缓缓睁开眼睛,无力地问道,“你要我如何做?”   为了确保即能万无一失,又可以避人耳目,广平同李语详细地敲定了转移吾言的每一个步骤,并且除了二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晓此事,千阳也不行。   李语私心将行动的时间定在大婚前一夜,他想尽量留吾言到最后一刻。   但至于如何让吾言心甘情愿地离开,广平叹了口气,丢下一句“这个,只能交给你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吾言在屋里整理完刚誊好的《山野集》,准备给赵符送去,一开门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你来了多久了?为何不进来?”吾言左右瞅了瞅,“你在这里傻站着,万一被郡主发现怎么办?”说着把李语拉进屋,掩上门。   “你要去哪里?”李语故作漫不经心。   “给先生送书稿。”吾言举起手上的书晃了晃,“今日怎的有空过来?就到大婚了,此刻不是应该在宫里忙么?”   “想你了。”李语顺手拿过书稿不经意地翻着。   吾言看李语眼睛红红的,想是这段时间他过于劳累了吧,“最近都休息不好?看你一脸倦容。”   李语微笑着摇摇头,走到书桌旁,把书稿放下,看到了放在一旁的蟠龙玉佩,“以后这玉要随身佩着。”   “我也想,只是如此的话,旁人不都看见了么。”   “以后…无需再担心别人了。”   吾言抬手轻轻摸了摸李语的脸,“我自是无所谓,可你是皇子,我不愿别人以这些事使你烦忧。”   李语握住吾言摸着自己脸上的手,“我生平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痛恨皇子这个身份。”   吾言伸开手臂将李语揽到自己怀中,“不要痛恨,你做得很好了。还记得在六郡时高呼着你名号的百姓们么?你在他们心中可比青天和日月。”   李语也顺势抱着吾言,把脸埋在吾言腹部,“可是…我只想要你。”   吾言拍拍李语的后背,安慰道,“我不已经是你的了么?你忘了在别院的日日夜夜么?”   李语收紧了抱着吾言的手臂,“可是我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我会的,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的,除非你有一天厌烦了,否则我不会走的。”吾言以为李语是因为婚事太过烦心,过来找他排解排解而已。   “对了,郡主有知晓我们的事么?”吾言不知广平是否有给李语惹出什么麻烦,上次李语说会处理好,也不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吾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礼部的人来了,请您过去。”   吾言见李语抱着自己仍不松手,推了推他,“快去吧。”   李语无奈地松开吾言,轻轻说,“晚上等我。”说完慢慢转身离去。   “嗯?”吾言才反应过来李语刚才说的话,可是自千阳郡主来府以后,李语从未晚上来找过他,李语这是怎么了。   吾言下定决心,即使李语晚上来找他,也只能让他待一小段时间,万不能让郡主起疑心。   虽然是下定了决心,吾言还是很希望李语晚上能来找自己的,谁会不希望多见到心爱之人呢。而且,往常都是李语想出现就出现,很少与吾言提前约好时间,故而吾言从未对李语抱任何期待,任他来去自如。   但此次李语竟约好了晚上见,那必是会见的。于是吾言趁着下午空闲跑到厨房亲自熬了些汤,准备李语来时让他喝些补补身体,看着李语脸色越来越差,吾言也只能为他做这些了。   吾言自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就早早回到屋里等着。虽明知时辰尚早,但不回屋等着就总觉不安。   然而等到夕阳已落,晚风渐起,李语没来;烛光盈盈,月已高悬,李语没来;更鼓三敲,夜深人静,李语依旧没来。   桌上的那碗汤早已凉透,吾言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由期待变成了失望。但吾言仍在心里为李语找着可能的借口,也许李语因为某些重要的事耽搁了。   他走到桌边,拿起自己谱的琴曲,虽然吾言并没有李语那般精通音律,但也是熟读礼乐的。他想将这首亲自谱的琴曲在李语大婚的时候送给李语作贺礼。这琴曲还差最后一小节就完成了,可是这一小节却总是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吾言看着琴谱,却并无心思考虑宫角羽商,满脑子都在猜测李语没有赴约的缘由,想着想着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梦中,吾言模糊感觉有熟悉的气息靠近自己,随后整个人不知不觉就躺平,手臂不再有压迫,浑身都舒服了很多。朦朦胧胧中看到李语在解自己的衣服,吾言笑笑,闭上眼嘟囔了一句“语。”   很快,带着一丝体温的外袍被退下,身上感觉有些许凉意,吾言下意识地伸手到旁边抓来被子盖到身上。朦朦胧胧中又看到李语也在宽衣,吾言又嘟囔着“语,快来被子里,外面冷。”   烛光熄灭,吾言模糊地感觉自己被人抱住,踏实的感觉传来,心里满足极了,也翻身抱住身边的人,往那人脸上蹭了蹭,边蹭边轻唤“语。”   突然,吾言猛地离开那人的怀抱坐了起来。“你怎么在此?!”   李语用胳膊支起上半身,“我为何不能在此?”   “你,你不应该在我这睡的,被郡主发现可如何是好啊?”吾言有点急。   “她不会发现的。”李语伸手去揽吾言的腰。   吾言挡住李语的手,“为何不会,若郡主发现你不在卧房,或者被别人…”   李语用力把吾言拽倒在床上,紧紧搂住他,“我都安排好了,相信我。”说完又把吾言抱住。   吾言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还在想着万一,李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同时腰上传来了李语手指微凉的触感。瞬间,吾言的理智丧失大半,随着李语的唇和手都在往下移,吾言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次日醒来时,枕边人已不在,吾言回想起昨晚如梦境一般,要不是有浑身的酸麻作证,吾言都不敢相信从别院回来后还能和李语有肌肤之亲,想起昨晚李语趴在自己身上唤着自己的名字,吾言痴傻地回味了好久。   起身穿好衣衫,看到桌上的碗已经空了,下面压着一张字条,“见卿安睡,实不忍扰卿好梦。今日谒太庙,归时若晚,卿当自睡,勿待我归。”   吾言看完字条,会心一笑,等等,“归时若晚,卿当自睡,勿待我归”,难道他晚上还要来?吾言觉得李语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点,今晚绝对不能再这样了,眼看他就要大婚,万不能在此时弄出什么差错。   ······   吾言到学堂时,吾泰正在听赵符讲《孔雀东南飞》。   “先生,泰儿还小,讲《孔雀东南飞》恐怕不合适吧?”吾言觉得这个故事太过悲伤,并不宜作启蒙之学。   赵符停下,白了一眼吾言,“泰儿可不是你。你看他年龄不大,有时看事情比你还透彻。当然,这都多亏了泰儿有个好师傅。你说是不是啊,泰儿?”赵符转过去朝泰儿使个眼色。   泰儿嘟嘟嘴,不紧不慢地说,“师傅固然重要,但泰儿以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更加重要。”   赵符气结,臭小子竟然不给师傅面子,还反夸自己聪明。   吾言被泰儿的小样儿逗笑,“既然你说自己聪明,二哥便问问你,你可明白为何仲卿与兰芝要分别?”   泰儿想了想,“当然明白,仲卿的娘亲不喜欢兰芝,让仲卿休掉她,最后仲卿将她逼走了。”   “不对。”吾言想着泰儿果然还只是孩子而已,“逼走兰芝的是仲卿的娘亲,不是仲卿。”   吾泰不服气地说“明明就是仲卿软弱不敢忤逆娘亲,只能委屈兰芝。若非仲卿开口要兰芝走,兰芝才不会离开,就是仲卿逼走了兰芝。”   吾言被吾泰说得一愣,“可是仲卿最终与兰芝一同赴死,也可印证他与兰芝情比磐石,送走兰芝只是一时的无奈之举。”   “哼,都是借口。敢同死却不敢活着相守,仲卿就是懦夫!”   听着吾泰稚声稚气地所出这番话,吾言心中甚是惊讶,不禁看向赵符,只见赵符一脸得意的样子,好似在说,看吧,为师教出的徒弟厉害吧。   吾言只好自觉地退到一旁,不再打扰师徒二人传道授业。   ······   午饭时分,赵符想着《孔雀东南飞》的故事,突然问吾言,“小吾言呐,你有没有想过有天你会离开殿下?”   “……后学还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吾言继续吃着。   “自古皇家多薄情。且你还小,尚未及弱冠,将来要经历的事还多着呢。殿下大婚之期将近,以后府里多了女主人,她未必能一直容你在殿下身边。”赵符想起自己那段少年之恋就是在汝阳王李证婚后发生了变化,李证何尝不是活生生的焦仲卿。虽然李语可能与李证略有不同,但是又有多少不得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感情能够与明媒正娶相抗衡?   “后学只期望能伴与殿下左右,未敢有一丝一毫的奢求。但如若将来我的存在让殿下陷入两难,我想…可能我也会选择离开吧。”吾言嘴上是这么说,心底却泛起凄凉之意,天下之大,自己却早已无家可归,若离开王府,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看看坐在对面认真吃饭的泰儿,吾言心想倘若真的有那样的一天,绝不能带着泰儿一起去受苦,于是吾言又对赵符说道,“如我真的离开,泰儿就拜托先生了。”   赵符摆了摆手,表示谈不上拜托,自己这一生,恐怕都不会有子嗣了,所以心里早就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吾言感激赵符对泰儿的心意,随即小心地问道,“先生可后悔与汝阳王殿下的情意?”   “后悔?”赵符苦笑了一下,“自是不会。曾经的日夜相伴,琴瑟和鸣,如梦如仙境,只能说君心不与我心同,磐石蒲苇不可求罢。”   “只要先生不悔,后学以为便是值得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吾言本以为李语依如昨晚一样很晚才会来,结果今日傍晚李语就出现在了吾言的房间。   李语走进屋找了一圈,轻声问道“诶,今日为何没有汤了?”   吾言笑着说,“我喝了。”   李语走到吾言跟前,把手放到吾言的腰上,他知道吾言腰部怕痒,“是么?”   吾言已经知道李语要干什么,本能地想躲开却被李语牢牢抓住,吾言已经痒的难耐,赶紧求饶,“不是不是…”   李语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为吾言整理了一下因挣扎皱起的衣衿,顺带抚了抚吾言的脸颊,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你这两日,怎的总来找我?”吾言打断李语深凝着自己的眼神。   “从现在开始到明日此时,我都不会离开你。”   吾言惊讶,“为何?后天可就要大婚了,你是新人,怎能结婚之前都同我在一起呢?这万万不可。你不要任性,我又不会跑掉,婚后也日日能与我相见,并不急于这一时…”   李语把吾言抱住,在他耳边用坚定地语气轻声说,“你觉得我是任性之人么?相信我,没事的。你只需跟我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不要担心,都不要管。”   吾言还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好吧,既如此,就暂且信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   想起今日熬的汤还在厨房,吾言推开李语,“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端汤来。”   “好。”   吾言刚出屋,李语的神情便黯淡了下来,这间屋子将于明晚以后成为空房,深夜再无他的烛影斜印于窗。   随手翻着书桌上吾言的墨迹,一打涂涂改改的东西吸引了李语,原来是琴谱,但好似还未谱完。   “谁让你看这个的!”吾言把汤放到桌子上后赶紧过来将琴谱夺走,立刻将其压到别的书下。   李语疑惑地看着吾言,“为何不能看?难道你有秘密不能让我知道?”   “没有…秘密。”吾言露出为难的表情。   “欲盖弥彰。”李语眯着眼睛看着吾言,“说吧,这琴谱怎么回事?”   “我不过随便写写而已,本想着这两日写完送与你做贺礼的。”吾言越说越小声。   李语看吾言的样子,边笑边捧住吾言的脸,“是在害羞么?送我琴谱也是什么羞涩之事么?”   吾言挣开李语的手,别过脸,耳朵更红了,“都怪你乱动我的东西。”他怕自己写的琴谱不够好,自己虽熟读礼乐,对音律有所研究但并不精通,而且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轻了,本打算尽量完善后再正式送予李语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而且还只是个草稿。   李语看出了吾言的心思,扳过他的肩,“我看过了,谱的很好。我很喜欢。”   “先去把汤喝了,一会儿凉了。”吾言生平第一次给喜欢的人送礼物,竟被提起发现,心里难免有些许失望。   喝完汤,李语坚持带吾言来到了集月台。一路上吾言都很紧张,生怕被别人,尤其是郡主的人,看到他和李语腰间系着同样的玉佩。因李语坚持要为他系上,他也只好顺着李语。幸运的是,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   今日的集月台顶被精心布置了一番。与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摆放了床榻,榻上铺了锦被。正对格子门的位置摆放着几案,几案之上有酒具茶具,几案两侧是一对相对摆放的坐榻。吾言本以为是因李语大婚的缘故才如此布置。直到李语告诉吾言今晚他们就在此过夜的时候,吾言才明白这一切竟都是为他设的。   从几案之处透过门向外望去,清凉夜色尽收眼底,广袤的黑色天空点缀着闪烁繁星,向北仔细辨认,还能看到北斗高悬。   二人于几案两侧相对而坐,李语为自己和吾言斟了茶。   周遭宁静安详,仿佛这世间从来只有二人而已。   时而有微风吹入,带着春之暖意拂过二人的脸颊。   “吾言,你可知我为何给你取名叫吾言么?”   吾言早就猜出大概了,但还是想听李语说,“不知。”   “语字乃吾之言,我大概那时便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人。”   吾言回想初见李语时,“我一直没有问你,当初为何要救下我和泰儿?明明当时你说不能违抗圣命的。”   “因为那时的你特别像曾经的我,你大哥特别像曾经的安阳王。还因为…你清澈的眼睛。”   吾言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都不曾发现我的眼睛清澈呢。”   李语起身把自己的坐榻挪到吾言旁边,坐下后将吾言揽过,“你从何时喜欢我的?”   吾言认真回想,“那次我与府里人争吵被打,然后你守着我,我方发觉自己对你似乎有不一样的心思。”   “原来我的吾言这么晚才看上我呢。”李语装作失望的样子。   “确实比你晚些。只是你既已喜欢我,为何不早告诉我?”吾言开心地问道。   “你记得我问过你,是否有喜欢的人,结果你说没有。我表明心意的勇气也消失殆尽。可最终不还是情不自禁么。”李语不禁感慨,“那你呢,既已喜欢我,为何不告诉我?”   “你是高高在上的殿下,我是何等身份,哪里敢跟你说这些。”   李语虽然知道吾言说的是真的,但是还是很想嘲讽他,“当初刚来府上之时,可没少给我脸色看,囔着要找我报仇,还差点把我掐死,结果到喜欢的时候,你就不敢说了?”   吾言心虚地把眼神别开,“哪有这些事,你定是记错了。”   “还敢狡辩。”李语笑着去挠吾言的腰。   吾言经受不住,只好求饶。   就这样,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回忆着从前,聊着过去的点滴,时而笑得开心,时而无奈伤怀。   月色朦胧,有卿足矣。   ……   由于昨夜睡的太晚,直到第二日晌午吾言才醒来。看见李语只穿着中衣坐在几案处,望着门外,似乎在想什么。   吾言起身拿过外袍走到李语身边为他披上。   “醒了?昨晚可有安睡?”李语拉吾言在旁边坐下。   吾言点点头,有李语在自己身旁的时候他都睡得非常安稳。   “你怎哭了?”吾言发现李语眼角有泪痕,伸手想去为他擦掉。   李语挡住吾言的手,“没有,困乏而已。”   吾言将信将疑,“你何时醒的?昨夜没睡好么?我是不是挤着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不想睡”李语握住吾言的手,“想多看看你。”   “定是最近婚礼的事把你累坏了,婚后好好歇息吧。”看着李语憔悴的样子,吾言很是心疼,伸手揉了揉李语的眉心。   李语突然问道,“如若有一日为了护你而让你离开我,你会怪我么?”   “为了保护我,而让我离开?”吾言笑了一下,“好似有焦仲卿之意味。”   “嗯?何出此言?”   “近来先生在给泰儿讲《孔雀东南飞》,你适才的所问让我想到了这个故事。”   “胡说!断不会是那样的结局!”听完吾言的话,李语微嗔,抱住吾言,将下巴抵在吾言的颈窝,“我非焦仲卿!你也不是刘兰芝!你要记住,即便我真的将你送走,你也一定要等我,我定会去找你!我不要与你死后化什么□□鸟,我要与你有生之年常相伴!”   吾言看李语言辞认真,赶忙安慰他,“我知道,我知道,怎的突然如此认真呢?我们绝对,绝对不会同他们一样。”   李语松开吾言,对着他认真地说道,“如若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要相信我们定会重逢。不管多久,我定会想尽办法再和你相遇。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要相信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可记住下了?”   吾言慎重地点点头。   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吾言明显感觉到了李语的异样:总是盯着自己走神;总是提到如果二人分别的场景;明明已经很疲惫,却坚持不肯休息;吾锐送来的餐食一口都不吃…   吾言以为李语是因马上要与不喜欢的人成婚心里太抗拒所致,他将李语抱在怀里,轻轻揉着李语的太阳穴试图让他安心。   李语枕在吾言胳膊上闭着眼,“如若有一天你得知我也开始谋求皇位,你会如何想我?”   这个话题对吾言来说有点突然,“你曾说过安阳王更适合做君主,为何你也要谋求皇位了呢?”   “你先告诉我,若我也开始玩弄权术,不顾情义,你还会相信我依旧是你的李语,仍然喜欢我么?”   吾言亲吻了李语的额头,“心都给你了,恐怕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看着怀中的李语,自己从未见他如此脆弱过,“即使你也要去玩弄权术了,我相信你也仍旧是我的语。”   李语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汪清澈,身心再次如浴清泉。   李语伸出手把吾言拉近,在吾言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后,吾言伏在李语身上开始亲吻李语,二人手上也开始忙着为彼此宽衣,很快衣带尽散,亲吻亦由温柔变得激烈……   ······   傍晚将近,天气突然转阴,风变得狂躁起来,烛台上的火焰夸张的跳动,险些要被吹灭。   吾言为李语束好发,戴上小冠。   李语为吾言系好带,挂上玉佩。   门外雨声渐起,由小变大,世界瞬间变的嘈杂。   李语拉吾言到几案对坐,“再陪我饮一杯吧?”李语取来一把青瓷酒壶,倒出两小盅黄酒。   二人举杯,齐眉,相敬,一饮而下。   李语深情地看着吾言,慢慢吟道,“我心似青山,高耸残云间;我心似明月,夜夜九天悬;我心似流水,不绝细潺潺;我心似清风,常伴与君安…”   吾言开心地听着心爱之人为自己吟诵情诗,却渐觉醉意上涌,才喝一杯而已,怎么就醉了呢,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可这醉意竟如此沉,不行了,支撑不住了,在闭上眼前还想再看李语一眼,诶,他的眼角为何有泪? 第33章 怀   身为父皇的第十二皇子,我真是一直很厌恶这个排行。不是嫡长子,皇位注定得来不易。   我并非贪恋皇权,可谁让我生在皇家呢?不争权夺利,为何不生在平头百姓家,去耕耕田,放放牛,日子怡然自得,何必生在皇家一生都要过得胆战心惊。   父皇有众多妃子,我便有了众多皇兄弟,其中与我同母所出的只有十一皇兄李谐。   说起我这个皇兄呢,只比我大一岁多,想必当时父皇十分宠爱母妃,所以能连降皇子吧。   谐皇兄自小性情愚钝,不得父皇和母妃宠爱,相比之下,我就聪慧得多,父皇和母妃每每见我,喜爱之情都溢于言表,父皇常说我是众皇子中最像他的。   谐皇兄因不得父皇母妃宠爱,与我也就疏离很多,疏离就疏离,我才不要和愚笨之人亲近。   不仅是谐皇兄,其他皇兄皇弟也不愿与我亲近,我知道他们嫉妒我,不仅是嫉妒父皇对我的宠爱,还嫉妒我的才智。   在众皇子中,惟有我总能很快看明白父皇的心思,所以时常让身边的其他皇子显得无能。   显得无能?不。他们是真的无能,赶不上我就嫉妒我,不和我亲近算了,我还懒得和他们一起呢。   哎,所以,如我当下的情况,不争皇权不是在等死么?他们都讨厌我,任谁称了帝我都没好日子过。没办法,只好我自己来了。   “十二弟,你快下来,别摔着了!”   谁在多管闲事,我都十岁了,怎么可能还摔着,不就坐在树上么,我常爬到这棵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从来没摔过。   “十二弟,你快下来,上面太危险了,我在这接着你。”   这人好烦啊。   诶,原来是九皇兄李语。   九皇兄好像一直很低调,我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不过,他的低调和谐皇兄因愚笨而悄无声息是不一样的,他好像故意低调,故意躲避,故意不争不抢,他好像对于我得父皇宠爱这件事也从没有在意过。   “多谢皇兄,我还不想下去。”   “谢儿别闹了,赶紧下来,万一摔着了,父皇和你母妃都要担心了。”   谢儿?还是第一次除了父皇和母妃之外的人这样叫我。   可是,谁要你管啊,“我真的不会摔的!……啊……啊……”   “嗯……”   诶,我当真摔下来了,但是一点都不疼,坏了。“皇兄!你没事吧?”   “没事,诶,你别动我,我胳膊好疼……”   “我我,皇兄你等着,我去叫人。来人啊!快来人!”   ……   “皇兄,对不起,你的胳膊还好么?”   “无妨,太医说了只是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今日多谢皇兄,我从未从树上摔下来过,谁知今日就……”   “没事,以后还是少爬那么高的好,我摔了没关系,你摔了父皇和你母妃要心疼了。”   “是。皇兄……”   “还是像其他皇弟一样叫我九哥吧。”   “九哥,能否不将今日之事告知父皇,父皇知道会责罚我的。”   “放心,当然不会告诉父皇,何况这并非你的错,不要怕。”   “我并不怕父皇责罚,我怕……父皇责罚我后众兄弟们耻笑我……”   “我还以为谢儿心高气傲,不把任何人放眼里,没想到竟也会怕这等事,哈哈。”   “九哥是在耻笑我么?”   “当然没有。放心,九哥不会耻笑你的。”   ……   “九哥~我在这里~”   “九哥,师傅今日讲的我不懂,你再给我讲讲吧。”   “九哥,你尝尝这块糕好吃么?我母妃说这是贡品,我不爱吃,都给九哥好了。”   “九哥,陪我下棋可好?”   “九哥,明日父皇寿辰,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   “九哥,若我将来称帝,定许九哥高位,一生荣华!”   “谢儿,此话不可乱说!”   “九哥……你生气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十二弟!父皇健在,大哥已册封为太子,你出此言是为何意?”   “难道九哥不觉得大皇兄并无治国之能么?”   “纵使如此,还有二哥在,此等僭越之言不可再说,也不可再有。”   “二哥二哥,九哥每日就知道二哥。若今日是二皇兄说此话,九哥定不会生气,为何我说这话就不行?!”   “十二弟,此事非儿戏。你不该有这等心思。”   “不该?二皇兄若要皇位,你便会鼎力支持,为何我要皇位,你就反对?”   “……”   “我问你,若我有一日也要皇位,你是不是要同二皇兄一起与我为敌?”   “……”   “在你心里,二皇兄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对么?”   “是”   “好,既如此,我定不会让二皇兄如愿!!!”   “十二弟,外面还在下大雨,你去哪儿啊?”   我去哪儿,再也不要你管……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刘汐和李语分别了,那就停更几天他们的事,成全他们分开的气氛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早上一睁眼,竟已快到巳时,好久没有睡这么沉了。这几日病患少,难得偷闲,伸个懒腰,嗯……。   经过一个寒冬,终于又到春暖花开时节。屋前的花已然随风绽放,也不知是什么花,只觉得很美。此花为岐国特有,在我故土并不多见。   算一算,到岐国竟已有六个年头了,时光荏苒啊。   想当初初来岐国,水土不适,病了很久,我这副身板,总是弱弱的。之后,广平世子,啊,如今已是岐国国君了,为我请了位老先生来专门调养身体。   老先生医术高超、悬壶济世,为我诊治期间还要日日到普通百姓家去无偿诊治。   那时岐国突发疫情,国都也不能幸免,看着老先生终日操劳,救百姓于危难,让陷入私情无法自拔,从未为百姓做过任何事的我无地自容。   我终下定决心不再胡思乱想,随老先生潜心学医,能救一命也好,能解一苦也罢,总是比那个瘫在床榻上如废人一般的我强多了。   后来医术渐精,身子骨也渐硬朗,老先生去云游四海了,而我也不想总待在世子府里,我又不是真的废人,总不能老是靠着皇子王子庇护才能过活。   于是,我在岐国国都开了个小小的医馆。   小,是因为我没银两,广平要无偿给我,可我坚持用借的。他拗不过我,于是约定每年春分时节还一些钱。明年,应该就可以把债还清了。   我这医馆在国都的一个小角落,很不起眼,是广平选定的地方。毕竟我对这里不熟,又没钱租大的好的铺面,只能任广平决定。   广平本要给我一群仆人使唤,我统统拒绝了,这铺面本就小,哪里装得下这么多人。不过随着来问诊的人多了起来,我一人确实忙不开,就向广平借了一个小仆,名唤青儿,是个任劳任怨的老实孩子。   说起广平呢,哼,给钱很大方,借钱却很小气,总是担心我还不上钱,三天两头往我这小医馆跑,说是担心我生意差赚不到钱没得还他。   我这医馆虽比不上名医的生意旺盛,但平时人也是不少的,不过因都是些平常百姓来求医,并非富裕之人,药钱诊费什么的能少向他们要一分绝不多加一厘,所以这债还的是慢了些。   想想近日好像又到该还钱的时候了。但广平去年底已继任国君,政事繁忙,会忘了这收债的日子也说不定。   哎,该起了,肚子都饿了。   ……   “公子,您可算起了。“青儿一看刘汐从里屋出来就迎了上前来。   “有病人?“刘汐懒洋洋地问道。   “不是病人,”青儿朝外面努努嘴,悄悄地说,“国君来了,在院子里等您半天了。国君不让我叫您,非要等您自己醒。”   刘汐心里暗笑原来当了国君也不妨碍广平来催债。吩咐青儿去备好今年该还的银两,自己则赶紧出去见广平。   正在院中摆弄药臼的广平看见开门出来的刘汐因突然步入阳光刺的眼睛紧闭,赶忙抬起衣袖挡了挡,确定自己的方向后才慢慢走过来。   广平放下杵臼,面对刘汐,“哟,日上三竿了,刘公子才起床呢?做了什么美梦舍不得醒啊?”   刘汐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着广平依如往常一般着便装前来,只是这次多带了几个随从。   自广平继任国君后,刘汐总觉得广平身份已不同,礼数不应如以往那样随便,刚欲行见君之礼,就被广平拦下,“你又来,都说你见我无需行礼。”   刘汐不再坚持,“你既来了为何不进屋去,在这院中做什么?”   “你那屋子药味太浓,难闻得很,我才不要进去。”   “难闻也不见你来得少啊?总觉得你这个国君比我这个郎中还清闲。”刘汐带着睡腔调侃起广平。   “闲?那是你没看见我……不说了,我来的早,还没用早饭,你这也刚起,同我一起吃吧。”说着广平命人去取食盒送进屋里。   “你是专门过来跟我吃早饭的?”刘汐在一旁看着几个随从拎着食盒进进出出。   广平边拉刘汐进屋边说道,“嗯,上次青儿说平日病人来得早,你都是起床就开始诊治,很少得空好好吃顿早饭。”   刘汐跟在广平身后,心里满是感动,这人平日里总爱戏弄自己,却又实实在在地关心着自己,“可这些也太丰盛了,够吃好多天了,还有这么多荤腥,哪有人晨起后就吃这些。”   广平闻言楞了一下,“宫里都是吃这么多,那几盘荤菜是我让人专门加的,你若不爱吃,我让人……”   刘汐立刻打断广平,“我爱吃!”若是说不爱,广平必又要让人重新准备,“你先坐着,我去晨洗,去去就回。”   再回来时,刘汐已将青儿备好的银两带了过来,递给广平,“喏,饭钱。”   “哈哈,收下收下。”广平大笑。   “果然见钱眼开。”刘汐嘟囔着坐下,开心地享用起这满桌的佳肴。   “我做了国君,不比以前自由,无法如以往般常来看你咯,你可想我?”广平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都是国君了,还是口无遮拦。你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不明状况的人以为你有顽疾需要我医治呢。”   “是有啊,相思之疾。”   刘汐放下筷子,佯怒地看着广平。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快好好吃饭。”广平觉得刘汐又瘦了,“我命人给你送的补品你可都吃了?”   “给病人了。”   “什么!哎哟,你知道找那些补品有多费劲么?你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专门让人找来给你补身子的。你竟然如此糟蹋我的好意,气死我了。”   “我身强体健无需进补,你别费心了。”   “好,补品你不吃,那你把这些都给我吃光了!”广平递给刘汐满满一碗亲自为他夹的各种肉。   刘汐不喜吃肉,但看着广平坚定的样子,只好勉强接过来。广平终于心满意足,继续吃起来。   “那个……他最近如何?可有什么消息?”刘汐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他不日将被册封为太子。”   他是谁,广平当然知道,这么多年刘汐和广平达成的默契便是在提到李语时从不说名字,都用“他”来代指。一般来说,刘汐不问,广平不会提,刘汐若问,广平也必会说。   当年刘汐因突然被送到岐国而惊慌不已,起初刘汐并没有怪李语,只是努力适应周遭的陌生,因李语说过送走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刘汐相信他。   可令刘汐不解的是自己一直在等李语的来信,却从未等到一封,难道传递一封书信也不可,即便不是书信,派人捎个口信也不行么?   日复一日,李语依旧全无音信,刘汐终于抵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离乡之愁再加相思之苦使刘汐日益悲观,他终认定自己应是被遗忘在千里之外了。思念成疾,思劳过度,无法释怀,终使刘汐一病不起。   然而时间总会愈合很多事,也会让人遗忘很多事。渐渐地,刘汐虽依然对李语有所惦念,但每次向广平打探李语的消息时已不会再有过多情绪的起伏,刘汐觉得自己似乎已从那段戛然而止的爱恋中解脱了出来。   “嗯,他应可成一代明君。”刘汐不紧不慢地说着。   “还有一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广平用筷子夹起一片菜放下又夹起再放下。   刘汐知道广平若出现反复的动作即表明他真的难以抉择,“说吧,他还有什么事我接受不了呢。”   “千阳前一阵诞下一个小世子。”   刘汐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平静地吃起饭菜来,“好事啊,看来他双喜临门,可惜我无法当面恭贺他。”   之后刘汐又同广平东扯西扯了半天,当然几乎都是广平在说,刘汐在听。   午时过半,朝中有急报传来,广平才依依不舍地准备回宫。   临走时递给刘汐一块令牌,告诉刘汐持此令牌可随时出入王宫寻他,以往刘汐可随便出入世子府,如今广平依旧不忘给刘汐出入王宫的特权。   刘汐心存感激,他明白这个令牌代表广平对自己的绝对信任,虽然广平应清楚自己是不会主动去王宫找他的。但这份信任对刘汐来说弥足珍贵,自己在岐国这些年,若非有广平在自己身边,自己恐怕真的不知道应如何活下去。   他接过令牌,小心翼翼地收好,望着广平远去的背影,心里暗道“多谢。”   ……   送走广平,刘汐坐在院子里晾晒草药,晒着晒着,又想起了李语,想起了这几年从广平那里获知的李语种种。   广平说这些年里怀阳王李谢被废,遭驱逐出京。安阳王李诚亦于去年失势,安阳王一党的官员纷纷下野,权势大减。李语则趁机上位。   广平虽未同自己讲明李谢和李诚失势的具体缘由,却直言这些皆为李语筹谋。   自己并不关心朝堂之争,也不愿追究这些事的前因后果。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人,得势失势又如何?   与自己有关的只有李语一人,有关?好似也谈不上,自己只是想知道一点他的消息,也并不做什么,只是想知道。   如今李语步步为营,即任太子,这是他所求么?如是,心愿达成,他应是开心的。如不是,可他已做出如此选择,应当知晓其中得失,即便非他所求,也只能往前走了。   何况,他与千阳喜得麟儿,怎么想现在的他都应是过着幸福的日子。   幸福就好,总比过得苦涩自己也跟着忧心的强。   如此看来,果然离开李语是对的,没有了自己,李语如今朝堂之上大权在握,家室之内夫妻和睦,乐享天伦,应是羡煞众人。   相比之下,自己与李语曾经的情分简直是荒唐,若李语和自己在一起,恐怕不仅什么都得不到,反而会失去很多。   如若当初的自己就能明白这点,无需他为难,自己也会决然离开他的。   果然,年少哪懂何为情,何为爱,任凭心血来潮,竟胆敢与皇子言说爱慕。随口便是地久天长,满心想着永不分离,以为天高海阔情深意久,以为天涯海角与君心同,可如今呢,我不知他的悲喜,他不知我在何处,呵,可笑……   幸好以往的放肆任性未惹出大祸,未殃及他人,这样想来自己反应感谢李语悬崖勒马,毅然将自己送离,毕竟他一向比自己想得多看得远。   哎,都是年少过往事,缘分既已断,情也好,爱也罢,都散了吧……   刘汐因心又隐痛起来,不得不强迫自己停下思虑。   起身回屋,“青儿,这几日趁天好,把药材都拿出去轮番晒晒。这几日应来取的药我都包好挂起来了,上面有姓氏,到时你就直接交予他们便是。我要出去行医几日,你好生在家看家吧。”   “公子要去何处?要去多久?去做什么?”青儿闻话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簿,两步就窜到刘汐身边,慌张地询问。   广平曾明令刘汐不得离开岐国国都,怕他离自己太远无法护他周全,虽然刘汐已身处岐国,广平仍无法对京城那边的人完全放心。   刘汐虽理解广平用意,但自从医以来,时常羡慕师傅他老人家可以四海游医,广施医德,于是他也偷偷溜出城几次去为城外百姓诊治。   一次广平来寻刘汐时他正好不在,广平气急便重罚了青儿,刘汐得知后认为广平小题大做,两人为这事闹过一段别扭。   最后广平妥协,刘汐可以出都城但仅限于京郊,且必七日之内回来,走前必将所有事一一向青儿交代清楚,青儿需立刻通报当时的世子府。为了让刘汐有所顾忌,广平下令若刘汐超出七日不回,青儿要受重罚,多超一日,责罚加倍。   不过后来刘汐发现游医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让他暂时忘却李语。每当在医馆闲来无事时,刘汐就会不自觉地想李语,越想越难以停下,刘汐只能靠出门走走给人看看病平复心情。   “你无需如此紧张。我就在京郊走走,绝不走远,七日左右也就回来了。国君刚来过,近期不会再来,你都无需通报他知晓。”刘汐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背篓。   “青儿可不敢。公子你还是早些回来吧,青儿的屁股不够国君打的啊。” 青儿急得小脸都拧巴在了一块儿。想起有次刘汐迟了一日才回来,青儿的屁股挨了十大板子,三天没下床,光想着屁股都疼。   刘汐背好篓,戴上斗笠,“好了,我会早些回来的,绝不连累你的屁股。”说完又交代了一遍自己离开后青儿要做的事就出门去了,留青儿一人在医馆里焦虑度日。   作者有话要说:   刘汐和李语分别了六年,于是停更了六天······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小雨纷纷,山路湿滑,刘汐披着蓑衣拄着木杖艰难地走着,肩膀上的旧伤因雨天隐隐作痛,不知为何,自打来到岐国,曾经右肩的刀伤每逢阴雨天气便会疼痛发作,就连师傅都无法将其治愈。   过了前面的小山坡就到了魏家村村口了,上次来的时候给村里一户气虚体弱的孩子看过病,不知这孩子如今调养的如何了。   突然隐约听到什么声响,刘汐停下脚步,混着雨滴轻拍斗笠的声音,刘汐不得不仔细辨认。相同的声音再次传来,似痛苦□□,气息微弱,时有时无,好像是从旁侧洼地的树丛中传来,难道有野兽负伤被困?   刘汐决定前去探个究竟。把背篓放在路边,脱下蓑衣盖在篓上,自己小心地下到洼地去,果然在棘草上看到一抹淡淡的红色,应是被雨水冲刷后的残留血迹。沿着血迹往前拨开杂乱及腰的藤草树枝,一个浑身沾满淤泥瘫倒在地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刘汐赶忙上前查看,男子脸色发青,已近昏迷,捂着腹部发出轻微却痛苦地□□,因衣色深且被雨打湿,已看不出血迹,身上明显可见几处外露的刀伤。   然而四下无人,刘汐自己根本无法将此人搬离洼地,没办法,刘汐爬回洼地边缘伸手将蓑衣拽过来,将其与斗笠一起盖在男子身上遮雨,自己则尽快往魏家村赶去寻人来帮忙。   ……   翌日晌午   “…你…是?我这是在哪里?”男子微微睁开眼虚弱地问道。   “在魏家村。”一旁煽火熬药的刘汐不紧不慢地回答。   男子微微环顾四周,泥墙土炕木头窗,窗子边框已歪斜,无法完全密封,时有凉风顺缝隙吹入,自己躺在棉褥上,棉褥之下却是草席和木板,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缠的布条和敷在腹部的药,“是兄台救了我?”   “只是顺路经过而已。”刘汐打开药壶的盖子看了看又重新盖好继续煽火。   “刘公子,我来送些热水。”屋外响起一位老妇人的声音。   刘汐赶紧起身开门,“多谢大婶。”   “公子客气了,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乡下人家条件简陋,招待不周的地方,公子别见怪。”老妇人恭敬地说道。   “您太客气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那就好。一会儿饭就做好了,公子若忙完就过来吃饭吧。”   “好,有劳大婶了。”   刘汐将装着热水的陶壶提进屋,对男子说道,“你应好生感谢这家人,是这家儿子冒雨把你从山那头背回来的,还有这屋子,你身上的褥子都是这家人的。”   “日后我自当重谢。”男子感恩地说道,“你呢,不是这家的人?”   “我只是路过这村子的郎中。”刘汐倒了碗热水走近男子,“你是边关将士?” 刘汐在给这人脱下衣物时发现了一块军中令牌,且从他污损的衣袍也可看出是戎服制式。   “是。”男子轻声答道。   刘汐慢慢将男子扶起,使其倚靠在墙上,“为何会受伤,还昏倒在山野?莫非你是逃兵?”   男子慢慢喝了几口水,“当然不是。敢问兄台这魏家村地处哪里?”   “岐国国都东北方向。”   “我竟到了岐国……兄台可知戎狄犯境之事?”   “犯境?未曾听说岐国边关有战事啊。”若有,广平昨日应会与自己提及才对。   “戎狄偷袭的是主朝北境,尚未波及岐国。戎狄半月前突袭岷南、故城、牢安三关,并成合围之势,三关镇守遣出五队人马分别回朝报信求援。我这一队弟兄在半路遭遇敌军埋伏,故而受伤。后来我在山林里迷了路,没想到竟到了岐国。”   “可你现在根本无法走动,无法回朝报信岂不是要误了军情?”   “无妨,我队其他弟兄早已摆脱敌军,不出意外现应已到京城。”   战事一起,不仅将士蒙难,百姓也必遭殃,刘汐一想到尸骨遍野,总觉心口堵得慌,起身去将煎好的药倒出,再端给男子,“此次可会波及岐国?”   “牢安关本为同守我朝与岐国而设,若被破关,岐国被卷进战事应在所难免。”男子接过药,刚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这药怎如此苦。”   “刀刺腹中之苦都忍得,这点苦却受不了?!”刘汐瞪着男子,督促他快喝。   “呃……”男子总算一口气闷下全部的药,禁着鼻子长吸一口气,“在下徐业,还未请教兄台名讳。”   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刘汐努力回忆了一下但无果,心想可能是记错了吧。“我姓刘,唤我刘兄好了。”广平曾告诫过刘汐不可随意将姓名告诉他人,因此刘汐在行医时都只说自己的姓,不曾说全名。   男子将药碗还给刘汐,瞥见刘汐腰带处露出的小半块玉佩,“嗯……刘兄腰间之玉品质上乘,雕工精湛,只是这蟠龙图式非寻常百姓可用吧?……”   刘汐赶紧将玉佩塞回腰带里,“徐兄刚服下药,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吃饭了。”   ……   接下来的两三日,刘汐白日在村里为村民诊治,晚上回到大婶家为徐业换药。徐业毕竟是将士出神,身体底子好,休养了些日子便已能下床走动,只是刘汐怕他乱动不利伤口愈合,又强制他躺了两日。   但徐业终究有军令在身,来不及等到彻底痊愈便需回边关复命,刘汐刚允许他下床,他便向刘汐及大婶一家人提出告辞。   刘汐知其难处故不强留,亲自送他去往村口。   “刘兄的恩情徐某此生断不敢忘,日后必来相报。”徐业向刘汐拱手抱拳。   刘汐还礼,“徐兄无需挂心,我本郎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徐兄此去狼烟之地,万事难测,需多多保重!”   徐业心领刘汐好意,却无奈笑道,“边关药石匮乏,医者难求,将士和百姓向来只能听天由命。”   徐业的无心之言让刘汐惊诧,边关条件如此简陋,而时下战事乍起,必有很多将士和百姓需要医治,刘汐的脑海中冒出了个大胆又自私的想法:他要去边关。   大胆是因为他从未去过战场,也不清楚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境况,仅是觉得自己义不容辞,仅凭着自己医治伤患的一腔热情就做出如此决定。   自私是因为他此次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医馆了,广平定会十分担心,青儿的屁股又要遭罪了。他实不想因自己的事连累青儿,但是情势紧急,没办法,只能对不住青儿了。   “徐兄,稍等我片刻。”尚未等徐业回话,刘汐已往回跑远。   过了半响,坐在石墩上等候的徐业远远望见刘汐背着竹篓手拿斗笠疾步走来,起身大声问道,“刘兄你这是?”   刘汐也大声回道,“随徐兄一同去边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主朝并非王朝名字,而是相对于岐国作为属国的称呼。   哎,至于这个王朝叫什么名字,我一直想不好,干脆不提了······略略略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徐业带刘汐走的官道,因有军中令牌在手,路上没有被为难,一路行进的还算通畅。   其实徐业脚程比刘汐快,但为了顾及刘汐,大概十日左右的路程走了快二十日才到。   徐业并不是将刘汐带到正在作战的岷南、故城和牢安三个正在作战的关隘,而是将他带到距离三个关隘最近的县城——岷城。三个关隘附近为作战区域,普通百姓是不得擅入的。   岷城临近关隘,在休战时期是贸易重镇,到了战时就成了向边关补给的重要据点。三品以上的戍边将领的平日居所和部分家眷也都在岷城。   虽是最近的城镇,但岷城距离关隘还是有一段距离,一旦关隘失守,尚有一段缓冲地带可以备战,使岷城不至于立刻陷入危难之中。   徐业和刘汐还未进城便已看到远处驻扎在城外的军队营地,沙场练兵的喊杀声声声入耳,气势雄浑。   “看来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徐业看着城门外集结着身穿甲胄的将士们,高兴地对刘汐说道。   “哦……”刘汐不懂徐业是如何看出来的,“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看营地的战旗,还有城墙上的战旗。边关主将的战旗是黑色的,而这些战旗中不仅有黑色,还有红色、青色和……黄色!”徐业说黄色二字时似乎自己也震惊了,他适才并没有仔细辨认战旗的具体颜色,而且黄色的战旗只有一面,时才在淹没于被风吹展的众旗之中。   “黄旗怎么了?”刘汐不解。   “黄旗是天子战旗,难道……陛下亲征了?!”徐业不禁加快了往城里去的脚步。   刘汐也只好快步跟上。   守城的卫兵长认识徐业,但见到徐业未穿戎服,还带了个面生的人,奇怪地问道,“徐将军如何这身打扮?可是有秘密任务?”   “正是。这位是我奉主将之命请来的郎中,刘兄。”   刘汐恭敬地向卫兵施礼。   引见完刘汐,徐业继续向卫兵长问道,“我见城上有天子将旗,可是陛下亲征了?”   “不是陛下,是太子殿下代陛下亲征,前几日刚率军抵达……”   太子殿下?刘汐已听不到徐业和卫兵长后面的谈话,只觉得心中凌乱起来,太子殿下可是李语?他率军亲征?他就在这城中?他……   “刘兄?”徐业拍了拍愣神的刘汐,“你怎么了?”   “哦,没,想是连日奔波太累了。”刘汐慌忙掩饰自己的失常,现在他有些抗拒进城了,但到都到了,如何找借口离开。   徐业点点头,回身向卫兵长告辞便带着刘汐进了城,将他安顿到自己的居所,吩咐仆人给刘汐沐浴更衣,备些酒菜后就急急地去向主将复命了。   得知李语也在城中的刘汐已全然没有吃饭的心思,自己曾以为此生都不会再与李语相见,也不打算再与他相见,可时下李语竟与自己在同一城内,若遇到可如何是好?   正巧有个仆人过来给刘汐送换洗的衣物,刘汐赶忙抓住他问道,“请问你家将军是几品官阶?”   “将军是二品。”   这么高,自己竟无意中救了个二品大员,刘汐想了想,“请问将军们可都住在这附近?”   “正是。这边都是专门为戍边的将军们准备的宅子。”   “那……你可知道太子殿下住在何处?”   仆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刘汐,“太子殿下?住在皇宫……”   “嗯?不是,我是说太子殿下在岷城居于何处,你可知道?”   仆人眨了眨眼,“以往朝廷来人都是住在主将大人府上,想必太子殿下应也是吧。”   “那主将大人的府邸在何处?”   仆人因这些一连串的问题对刘汐起了疑心,“公子要做什么?为何要打听这些事?”   “额……”刘汐脑子急转,这人莫不是以为我是敌军的探子或者是刺客,“太子殿下有旧疾,我是你家将军奉主将大人之命请来为太子殿下诊治的郎中,徐将军军务繁忙,我需自行前往主将府为殿下诊治,当然要知道主将府在何处了。”   仆人打量了一下刘汐,才将信将疑地答道,“主将府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将军们的居所以主将府为首,依两侧而建,最高的那处楼台便是,很容易找到。”   “多谢。”刘汐礼貌地冲仆人笑笑,终于放开了抓着仆人衣袖的手。   既然主将府离这里很近,刘汐决定今晚且在此处歇息,明日便让徐兄将自己带到伤病将士安置处,之后自己就在那边与将士同吃同住,如此应不会遇到李语了。   ……   沐浴过,用过饭菜,虽离夜晚还早,但连日的奔波使刘汐困乏的很,实在需要歇息了。   其实也无需如此担忧吧……躺在床榻上的刘汐觉得自己似乎对与李语同处一城的事想的太多了。岷城虽不如京城大,但也不会那么巧就碰上。何况李语现在是太子,出行时应是前呼后拥,自己只是平头百姓,恐怕靠近都不行,哪有那么容易能见到他,莫要自作多情了……   再醒来时周围已是漆黑一片,刘汐也不清楚是什么时辰,屋外静悄悄的。刚才做了个梦,但转眼就记不得了。   刚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屋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听到有人恭敬地喊了声将军,刘汐知道应是徐业回来了。   只听到徐业来到刘汐房门前,小声唤仆人过来问道,“刘兄已经睡下了?”   “刘公子下午就歇息了,应是还在睡。”   “好吧。你带人将我的卧房布置妥当,太子殿下今夜在此就寝,千万不可怠慢。再给我收拾一间客房来睡。”   “是。”   刘希迷迷糊糊听完,突然睡意全无,李语要来徐业的居所就寝?!李语不是应该在主将大人府上么?为何会来这里就寝?真是天不顺我意,怎么办怎么办……明早万一遇到,可如何是好?不行,不能遇到,千万不能遇到。   刘汐翻身下床,光着脚在床前转了一圈又一圈,屋外又传来徐业称呼殿下的声音,不过应是离得较远,声音略小,刘汐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朝门边走去,蹲下身子,侧耳贴在门上细听。   “末将居所简陋,委屈殿下了。”   “你我二人无需客气。”   李语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在门后偷听的刘汐耳中,击碎了刘汐自以为早已变坚强的内心,胸口发紧,鼻子一酸,温热的泪水轻易地滑落下来。   是他,是他的声音,没错,是他,真的是他……   未曾想到时隔多年,还能与他离得如此近,一门之隔而已,他就在门外不远处。若想见他,只需打开门走出去就能再见到那个令自己久思不忘之人。   从未想过与他的再聚会如此容易,可是……做不到推开门走出去,做不到主动去见他,也不能见他。   与其说做不到,不如说不敢,不敢看到他对自己客气生疏的样子,不敢质问为何多年来了无音讯,不敢面对曾经真心相待如今似乎已近荒唐的爱慕,不敢靠近他,不敢站在他面前,不敢看他眼神,不敢听他声音……不敢,什么都不敢,原来自己依如当年一样懦弱不堪,六年来竟毫无长进。   何况他并不需要自己,似乎也从来都没有需要过自己,相见又能如何?若他已忘了自己,已摒弃了过去,走上一个皇子该走的路,自己又何必贸然出现打乱他难得步入正轨的日子,何必呢……   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稚气未消的吾言,而是已束发加冠的刘汐,怎能还如以往一般不顾后果不计得失随意而为,莫要再犯糊涂了,莫要再想这些虚妄的事了……   刘汐靠在门上紧紧握着拳头,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却忍着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对了,你跟我提到的那个救了你一命的郎中现在何处?我当重赏于他,没有他,我朝可是要损失一员大将了。”   “刘兄不知殿下要来,因一路奔波已然睡下了,改日我再带他见殿下。”   “哦~也好。”   “殿下这边请。”   二人的声音消失很久之后,刘汐才平复了心情,扶着门起身,浑浑噩噩地走回床榻。   徐兄明早定会带自己去见李语,不行,刘汐下定决心连夜离开徐业的居所。摸着黑一点一点收拾行李,穿好衣衫,等到三更鼓响,刘汐估摸着徐业他们应已睡下,悄悄出了房门快步往大门外走去。   “什么人?”   刘汐被巡查的人叫住,不过这个声音刘汐熟悉,是今日来给他送衣服却被他抓着问了半天的那个仆人,“嘿嘿,是我。”   “公子不在房里歇息,这么晚了要去哪里?”仆人提着灯笼上前一照,认出是徐业带回的客人,态度立刻放缓。   “我奉命去为伤病的将士诊治,时间紧急,耽误不得。”刘汐严肃地说道。   “请公子将令牌交于我查验。”   “令牌?”刘汐显然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仆人看出刘汐定是私自出府,并无令牌,“过了亥时进出将军居所都需有令牌方可放行,公子还是请回吧,不要让小人为难。”   刘汐无奈,只好在仆人的陪同下又回到自己房间。   放下行囊的刘汐犹如一只霜打的茄子,蔫蔫地坐在床榻上。今晚出不得府,明早该寻个什么借口避开李语呢?若徐兄来找自己,自己就继续装睡?还是装病好一些?装病会不会太严重,万一弄巧成拙?   想着想着,竟冷不防忆起当年李语满是爱意看着自己的样子,刘汐不自觉地嘴角微扬。   不!刘汐摇了摇头,许是刚刚听到李语的声音才使自己想起这些不该想的事。   纠结了不知多久,突然屋外又变的嘈杂起来,脚步声,开门声,通报声纷纷入耳,仆人们提着纸灯笼的光也晃映进屋,刘汐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不敢贸然开门出去观望,只好忍住好奇闷在屋里,反正与自己无关。   半响,屋外又归于平静。   这一夜,刘汐实难入睡,满脑子都是李语,李语,李语……自己很少因李语如此心烦过了。   虽然这么多年刘汐都以为与李语此生再无缘相见,但是不可否认,自己并非从未期待过与李语重逢,但刘汐以为这种期待只是自己内心深处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如今幻想几近成真,竟会让人如此坐立不安。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清早,满脸疲惫的刘汐又抓住来送晨洗物品的仆人问道,“徐将军可起了?”   “将军昨夜因有紧急军情已奉命出城了。”   昨夜有紧急军情?刘汐想起昨晚自己出走被拦回屋后确实听到有一阵响动,莫非就是那时有军情传来。“那……太子殿下呢?”   “殿下也于昨夜同将军一道出去了。”   呼,刘汐吊着一整晚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见不到就好,见不到就好……   晨洗毕,正在用早饭的刘汐忽然想起徐业不在,自己如何进入伤病将士安置之处呢?难道自己要一直留在此处等徐业回来?可是军情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徐业要多久才会回来,自己来岷城的苦心岂不是要白费?   突然敲门声响起,“刘公子可在屋内?”   刘汐立刻放下碗筷答道,“正在,请稍后。”   打开门,一位戎装打扮的男子向刘汐拱手抱拳,“刘公子,末将严明,奉徐业将军之命请公子速速前去医治伤患将士。”   ……   岷城内安置伤患将士的地方称为承安所,听严明说岷城内本就没有几个郎中,现在前线正在交战,用的上的郎中已全部被调到最前线去了,最近承安所里一个郎中都没有,从前线送过来的伤员时下都无人医治,于是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刘汐肩上。   “严将军,听闻徐将军连夜出城,可是边关情势危机?”刘汐自摆脱了遇见李语的危机后,轻松的心情并没有延续多久,又开始不自觉地担忧起前线的战况。   “是,昨夜传来急报,戎狄王子亲率大军进攻故城和岷南二关,故城关已告急,昨夜主将急召众将领商议对策,此刻将军应已赶赴战场了。”   “……将军可知太子殿下是否也一同前往了?”   “当然,殿下替陛下亲征,本就意在振我军威,鼓舞士气,若此危急时刻殿下仍留在岷城岂不是毫无意义么?前线的兄弟若能亲自得见天子将旗,必能同仇敌忾,奋勇杀敌!”   “也是……”刘汐小声嘟囔道,按李语的性子,就算可以留在岷城也会要求去前线的吧,“可将军为何留在了岷城,未随徐将军左右呢?”   严明无奈地笑了下,“末将自是想随徐将军左右,可将军命我留下来协助公子,将命难违。”   “啊……原来如此,这……在下惭愧,没想到拖累将军了。”刘汐暗自嫌弃自己竟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严明看到刘汐抱歉的样子,立刻安慰道,“公子无需抱歉,伤员医治本也是行军打仗的大事,能为弟兄们做事,末将求之不得。公子尽管医治,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末将随时配合。”   刘汐拱手,“有劳将军。”   ……   承安所里日日有新的伤员被送来,刘汐一个人日夜诊治,一刻不休,但仍忙不过来。虽向严明要了一些仆人打下手,可诊治的事还是只能由他亲自来。   十天来每日只能休息了一两个时辰的刘汐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号脉的时候手不停地抖,很难摸准脉象,开药方的时候总是想不起下一味药是什么,心悸的感觉经常连着呼吸不畅,不得不大口喘气,眼前也经常一片黑……   “老哥,该换药了。”刘汐端着亲自研磨的伤药到一位年近半百的伤兵面前,轻声唤了唤。   “哦~是刘公子,”老哥睁开眼见到刘汐,赶紧努力地撑起身,将自己受伤的左腿上盖的麻布掀开,方便刘汐上药,嘴上一直念叨着“有劳公子。”   “感觉如何了?”刘汐坐下来,将老哥腿上缠扰的布带解开,仔细查看。   “托公子的福,不怎么疼了。”老哥感激地说道,见刘汐眼神飘忽,随口又问“公子脸色这么差,想必没怎么休息吧。”   “无妨。”刘汐虚弱地回答,强打精神,小心地将药涂抹到老哥被利刃削掉一大片肉已露出白骨的小腿上。   旁边几位受伤卧床的士卒正在闲聊着天,   兵甲:“也不知故城之围如何了?”   兵乙对兵丙:“你不是前两日从故城来的么?你离开时战事如何了?”   兵丙:“不是我灭咱们威风,我真的觉得悬。听说这回塞外那帮蛮子的王子亲自率军前来,可不是往常随便来打一下就跑的阵势。我当时在城墙上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都是披头散发的蛮子,那眼睛一个个都发着红光,像要吃人。”   兵丁:“哼,你不会是被他们吓尿裤子了吧。”   兵丙:“你!老子见你有伤在身先不跟你一般见识。”   兵甲:“戎狄这次大军压境,苦战恐怕难免。可我们不也有太子殿下亲征么,听闻殿下亲自披挂上阵,兄弟们又何惧什么蛮子的王子。”   兵丙:“话虽如此,可太子殿下只有一人,打仗的时候不还是靠我们去卖命。哎,我说,真不是我怕蛮子,你们没听说么?我军现在在三关附近的兵力不足戎狄的一半。太子殿下带来的援军只是一小部分,根本不够。皇上下令从邻近各郡调遣的部队至今迟迟不到,我看等打完仗他们能到就不错了。”   兵乙:“你都从哪里听来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兵丙:“这都是机密的事,都让你们知道了军心不得动摇啊。你们知道就行了,千万莫往外再说了。”   兵乙:“若是兵力悬殊如此之大,其他援军又指望不上的话,还真是没什么胜算呢。”   兵甲:“历代以少胜多的事也是常有的,希望主将大人和太子殿下能有破敌之策。”……   刘汐给老哥敷完药,重新系好布带,“老哥,你先歇着,明日这个时辰我再来换药。”   “哎哎,多谢公子,多谢。”老哥将麻布重新盖在自己腿上,一个劲地向刘汐点头致谢。   刘汐无力地笑笑,端着药盒刚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严明。   “公子!末将正找你,快随末将来!”严明不由分说便带着刘汐往承安所外走去。   “严将军,这是……在下还有几个药要换……”   “恕末将奉命不能说,公子到了就知道了。”严明语气严肃,刘汐没再问,跟上严明上马而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将军,刘公子到了。”严明下马向门前的人回禀。   徐业见刘汐来了立刻迎上前,“刘兄!请速速随我来。”   刚下马还没站稳的刘汐见徐业也是同严明一样的严肃表情,定是事态严重,究竟是什么样的严重事态需要找自己前来呢。   跟着徐业进了宅子的刘汐正想问清缘由,徐业却先开了口,“太子殿下日前于战场上被敌人暗箭所伤,已昏迷数日。我等为稳军心不曾向旁人透露此事,秘密将殿下送回岷城,城里只有你一个郎中了,此事就拜托……刘兄?”徐业微微回头,却发现刘汐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在身后很远的地方僵僵地站着。   “刘兄?”徐业赶忙折回到刘汐身边,“刘兄无需担忧,尽力而为即可。若真的……真的无力回天,我定会护刘兄周全,不会让刘兄担责的。”   刘汐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听进去徐业的话,看着徐业的嘴在眼前一开一合,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抓住徐业的手臂,哀求道“请带我…带我去见他。”   ……   刘汐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了李语的面前,也不记得徐业同旁人和自己说过什么话,少顷,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刘汐和李语。   刘汐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的李语,突然觉得步子很沉。   时隔六年,自己终于与他相见,而他却看不见自己。   刘汐强行控制自己的胡乱思绪,一遍遍告诉自己已无暇多想,赶紧为他诊治。   坐到李语边,轻轻掀起被角,看到李语左胸处的箭伤,箭身已折断,箭头尚未拔出,这几日查看过无数箭伤的刘汐却总觉的眼前这伤格外触目惊心。   看着李语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眉头簇在一起,双目紧闭,刘汐将他的手拉过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搭上脉,不经意看到李语手臂六年前留下的那刀疤,又是一阵心悸和呼吸不畅,脉象根本号不准,越号不准刘汐越急,越急越号不准……   刘汐突然恨自己为何如此无能,多年的忍耐、相思、压抑和痛苦被救李语心切的心情一点点冲垮,刘汐再也控制不住,握着李语的手大哭起来……   两个时辰后,刘汐终于为李语包扎完毕,轻轻将被子为李语盖好。李语紧皱的眉头似乎舒缓了些。   刘汐静静地盯着李语看了很久很久,这张脸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出现在自己梦里,如今真的离自己如此近。   李语的样貌好像和六年前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刘汐心里感慨,原来这就是李语二十又四岁的样子啊。   刘汐本想轻轻抚一抚李语的脸颊,却因沾满血迹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想了想,俯下身亲吻了一下李语的眉角,才不舍地起身出去。   “刘兄!殿下如何了?”徐业一直守在屋外,见刘汐出来立刻过来询问。   “箭头已除,尚未醒来。我已开好药方,早晚煎服即…可…”   “刘兄!刘兄!”   ……   刘汐因过于劳累而晕倒,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早。想起李语的伤势,立刻翻身下床,拿起外袍边走边穿,走到门口正在系衣带时,徐业推门进来。   “刘兄,你醒了?”   见徐业进来,刘汐嗓音沙哑地问道,“殿下按时服过药了么?现在是什么时辰?殿下的箭伤还需按时换创药。我现在就过去看……”说着刘汐就往外走。   “刘兄!”徐烨拦住刘汐,看着刘汐脸色苍白,欲言又止,“先随我把早饭吃了。”   席间。   “刘兄,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徐业放下筷子,犹豫地开口。   “将军请说。”刘汐食不下咽,满心惦记着李语的伤。   “刘兄可与殿下是故人?”徐业小心地开口。   “……将军何出此言?”   “日前我偶见殿下腰间所佩之玉竟与刘兄那块玉图样一般无二,我问殿下,殿下说那玉本是一对,另一块已赠与他……赠与他心念之人,作为信物。”徐业便说着边试探着刘汐的反应,果然刘汐好似眼睛突然黯淡了下去,“而且,你昨日听闻殿下受伤后的举止,似乎与平日的你有所不同。殿下身边的吾锐将军见到你时也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所以我猜想你同殿下是否有什么渊源……”   吾锐,他昨日也在么?刘汐昨日太过专注李语,并不记得遇到了哪些旁人,原来吾锐已经见过自己了,刘汐内心有些慌乱,自己并不想见任何过去的人,只是想着医治好李语后便无声无息地离去,这下恐怕难以如愿了。   刘汐不想承认徐业的推测,避开徐业试探的眼神,“徐兄所言我听不懂,刘某只是一节草民。我已吃好,徐兄还是带我去为殿下再号号脉吧。”   徐业没有再继续问,起身带刘汐到了昨日为李语诊治的房里。   这回刘汐看见了吾锐,仍是当年在李语身旁护卫的架势立于床边,刘汐只是点头示意,不敢看吾锐的表情,走近床前小心地将李语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摸到李语的手不似昨日般冰凉,多少有了些暖意,刘汐安心不少。   刘汐一手轻轻握着李语,一手搭脉,李语的脉象比昨日稳了些,但是却意外地呈郁结之象,这郁结极重,非一日所成,而是长期慢慢累积所致。   昨日自己定是太慌乱,竟没有发现这一脉象,刘汐看着仍在昏迷的李语,心里暗想:是何事让你如此郁结?   “殿下如何了?要几时才能醒来?”吾锐开口问道。   刘汐回神,“殿下的伤应无大碍了,按时服药换药即可,但至于何时能醒,在下不敢断言,少则三五日,多则数十日。”无法在吾锐的注视下再留恋李语的手,刘汐将李语的手缓缓放回被子。   为李语的药方里又加了几味舒肝解郁的药,递给吾锐,却被吾锐身后的一名年轻的男子上前接过,男子冲刘汐礼貌地笑笑,虽礼貌,却让刘汐觉得很生硬。   众人皆退下,刘汐也没有理由留着,出门没走多远就被吾锐追上。   “这些年过得可好?”吾锐开口问道。   “很好。”刘汐面无表情,不想多说。   “昨日我本担心殿下伤势,但看到徐业请来的郎中是你便放心了,你定会全力救治殿下的。”   “任何人我都会尽全力。”   “泰儿已长大许多,一直跟随在赵符先生左右。”   “这些事在下清楚。”三弟刘泽的事,广平一直有按时向刘汐提起。   吾锐不再拐弯抹角,“你可有成家?”   “吾锐将军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刘汐知道吾锐是在为李语打探自己的事。   “你心里还是有殿下的,对么?”吾锐拦住刘汐的去路。   刘汐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有与没有又如何?难道自己答道有,与李语的缘分就可以结出善果么?   “殿下一直都在思念你,你不在的这些年,殿下从未有过欢颜。我是粗人,不知应如何劝你。若战事平定,可以的话,你……回到殿下身边吧?”   吾锐言辞恳切,却让句句刺痛刘汐,“回去?吾锐将军说的未免太过轻巧了。在下累了,告辞!”   刘汐避开吾锐往自己房间走去,若是吾锐再多说什么,刘汐觉得自己恐怕承受不住了。但不可否认,听到李语思念自己,不论真假,刘汐多少是有些开心的。   快回到房间的刘汐发现适才在吾锐身后接过药方的男子正站在自己房门前,难道是在等自己?   刘汐上前拱手,“兄台可是有药方或煎制之事要问在下?”   男子拱手还礼,打量了一番刘汐,“你就是吾言?”   此人怎会知道这些?心里犯嘀咕的刘汐打算糊弄过去,“兄台的话在下不懂。”   男子笑笑,好似明白刘汐在装糊涂,“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是吾言,在下吾天。我知晓你与殿下之事,不过殿下身边已经有我了,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殿下既已无大碍,公子可以早日离开了。我想公子也不愿意等殿下醒来后,自己的处境变得难堪吧。”   刘汐愣愣地听完了吾悦的话,已分辨不清自己是何种心情,想争辩什么却说不出口,最后只淡淡地回道,“失陪。”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殿下一直都在思念你……不过殿下身边已经有我了……回到殿下身边吧……公子可以早日离开了……   刘汐思绪一团乱,可是不论怎么想,吾天对刘汐说的话更使刘汐在意。   即便吾锐说的是真的,李语对自己仍有所思念,那也只不过是对过往的放不下而已。既已有新人在侧,何必思念旧人。怪不得多年来音信全无,什么君心似明月,全是胡扯。   李语是皇子嘛,是太子殿下嘛,京城那些达官贵人不也经常有几个男宠娈童在侧,可笑的是自己最终还是沦为了玩物。还以为没了自己,李语已与千阳过上夫妻和睦的日子,原来连这一点都错估了。原来李语并不想要什么夫妻和睦,曾经的吾言也可以换成任何人。   六年里,只有自己困于心牢,囚于思念。六年前的所有不过是自己的南柯一梦,自己以为早已梦醒,没想到其实自己将这梦做了六年之久。   刘汐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突然拿起蟠龙玉佩打算摔掉,手举了半天却又放回来。明明想恨李语,哪怕一点点恨意也好,可最终恨的只有自己,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刘汐决定再照看李语一日,便寻个借口离开。正如吾天所说,自己待下去最终只会令自己难堪,从此以后,一切都算了吧。   ……   第二日。   刘汐端着伤药进到李语的房间,吾锐依旧在一旁值守。还好吾锐没有继续说什么,刘汐只是专心地位李语换药。   “锐将军,前线急报,故城……”来人发现刘汐在,打住了要说的话。   “无妨,快说!”   “禀将军,故城关恐怕撑不住了,戎狄又强攻岷南和牢安关,三关各自应战不暇,无法互相支援,一旦故城被破,岷城危矣!”   “其他援军仍未赶到么?!”   “尚无其他援军消息。”   吾锐轻叹一口气后陷入沉默,在想紧急对策。   来人又继续说道,“将军,时下只能派人向岐国求援了。岐国拒牢安关最近,一旦失守,岐国必遭连累,故岐国断不会袖手旁观。”   吾锐认同这个建议,“可是……”,时下应派何人前去求援呢?以朝廷名义求援需请示陛下或太子殿下,回京请示往来时间定来不及,而太子殿下现在正处昏迷中。   “我去。” 突然从身后传来刘汐的声音。   吾锐转过头略带惊讶地看向刘汐。   “我与岐国国君交情匪浅,吾锐将军应知道我是最佳人选。请吾锐将军拟一份文书交于我,我这就去收拾一下,立刻出发。”刘汐态度坚决。   “可是殿下的伤?”   “我说过,殿下只需每日按时服药换药即可,我在与否……已关紧要。”   刘汐虽然在说李语的伤情,但吾锐总感觉似乎最后那句话还有些别的意思,但军情紧急,吾锐无暇顾及太多了,郑重地向刘汐拱手作揖,“如此,此事便拜托公子了!”   刘汐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李语,心里默念道:你务必要好起来,率军得胜还朝,将来承袭帝位,莫负天下人。此生能与你再见,我心意已了。我走了。   收回目光,刘汐向吾锐还礼后,便出去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吾锐派了一小队人马护送刘汐回岐国。徐业听闻刘汐要回岐国求援,又加派严明跟随护送。刘汐和这一堆人马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于三日后到达岐国国都。   刘汐没有直接奔向王宫,而是回了一趟医馆去拿广平之前赠与自己的令牌。   见刘汐回来的青儿蹲在院墙下嚎啕大哭,委屈的样子让刘汐心里内疚的很,广平定是没少责骂青儿,找到令牌的刘汐走到青儿身边,轻轻拍拍青儿的肩,结果青儿哭的更甚。   刘汐无奈,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青儿手里,青儿的哭声戛然而止,捧着银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刘汐,带着哭腔道,“还是公子好!”   刘汐无奈,立刻前往王宫见广平。   果然手持令牌的刘汐,极其顺利地进入到王宫内殿。   听闻刘汐求见的广平没有宣他觐见,而是放下手中的奏章亲自迎了出去。   “你终于肯回来了?”广平一见刘汐就佯怒地质问,“看你灰头土脸的,外面哪里好,让你这么流连?”   还没等刘汐说话,广平一下子把刘汐抱住,轻声说道,“你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遇上什么危险,一直命人到处搜寻却无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次是我的过错,临时起意,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广平松开刘汐,看着刘汐脸色极差,暗自心疼。不过,广平清楚,若无急事,刘汐才不会踏入王宫半步,“说吧,什么事?”   刘汐拿出求援文书递交给广平后,向广平恭敬行礼,“请国君务必派军支援。”   看完文书的广平,背过身不看刘汐,“你……是为谁来求我的?”   为谁?当然是为了那些前线的将士,为了岷城的百姓,为了国土,也为了岐国的平安…刘汐认真地想着答案。   “你已见过他了对么?”广平冷冷的问。   “是。”刘汐不想隐瞒。   “怪不得你离开这么久。若不是需要求援,你,还会回来么?”   刘汐明白广平定是误会自己是为了李语才回来求援,“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他,我本就打算战事平定后回来的。”   “我知道了,你回医馆好好歇着吧。我还要与众臣商议事情。”广平淡淡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   傍晚,   心烦意乱,看不下任何奏章,广平决定到殿外走走。   夕阳余辉染透天边,凭栏远望,广平想起刘汐。   六年来,陪着他护着他,切断李语与他的一切联系,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他永远留在身边,哪怕他心里还是有李语,可自己仍坚信终有一天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能大过李语。   可最终他还是见到了李语,如此,自己必输无疑了。   他从未与自己扯过谎,却为了让自己出兵帮李语,竟扯谎说不是为了李语,说他还会回来。若不是为了李语,他怎会如此殚精竭虑,怎会亲自前来求自己。既已见了李语,还如何能回来?!   看来,此生刘汐的心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了。   “禀国君,诸位将军已奉诏在候着了。”内侍小心地禀报。   广平回神,点点头。   ……   翌日,刘汐从青儿嘴里听说广平将亲率大军御敌的消息后长舒一口气,严明等人也欢欣鼓舞,这下岷城之危可解矣。   只不过,刘汐不明白为何广平要亲自前去,只要派遣将领们前往不就够了么。正想着,国军的銮驾到了。   众人皆跪迎广平,广平却独拉起刘汐进了屋子。   刘汐见广平一身戎装,手扶佩剑,脸上却不再是昨日的冷淡,又恢复了往日嬉笑的样子,放心不少。给广平沏了杯茶,“是要出征了么?”   “是啊。不过你切莫以为我出征是应了你的请求,戎狄来犯之事我早就知晓,早已在边界布下重兵了,现在只不过是到了出击的时机。”广平缓缓喝了口茶,不屑地说道,“哎呀,本以为李语能把戎狄解决掉,没想到还得我出马。说他是草包还真是个不小的草包。”   “可是,为何你一定要亲征呢?”   “因为……”我要当面羞辱李语。不过广平没有将此话说出口,“国君亲征士气高嘛。”   “战场刀眼无情,一定要保重。对了,”刘汐到药房里拿了些创药交于广平,“把这些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广平接过药,“其实,我来是想问你是否愿与我一同前往?我可以送你回李语那里。”   刘汐笑笑,“不必了,我不会再见他。”   这个回答出乎广平意料,难道刘汐之前并未骗自己,他真的见过李语后还选择回来?这怎么可能,莫非是李语背弃了他?广平抓住刘汐手腕,“他是否做了伤你的事?!”   刘汐轻轻脱开手,嘴里说着“没有,缘分已尽罢了”,眼睛却避开了广平。   广平立刻上前抱住刘汐,“抱歉,我不知你因他伤心了,昨日我还那般对你。无论如何,待我见到李语定为你讨个说法。他若敢负你伤你,我定把他大卸八块,再拎他回来给你赔罪!”   刘汐拍拍广平,笑道,“都卸成八块了,还如何拎回来?”   广平松开刘汐,“总之,我不会放过那个草包的!”   “嗯,时辰不早了,启程吧,外面所有人都在等你呢。”   “那我走了。”广平撅撅嘴。   送广平出了门,看着他上马乐缰。刘汐站在门口,望着众人扬尘而去,风吹衣袖,抬头看向浮云,两只雀鸟低飞而过,右肩隐痛,刘汐知道风雨将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夜深,月照故城关。   广平登上箭楼,远远望见李语手扶城墙望着关外。   广平好奇地走到李语身边,这家伙竟没有发现自己靠近。   “咳咳!”广平故意大声清嗓。   李语虽回神,却未动弹,敢在他身边大声咳嗽的人他当然知道是谁,“你也睡不着?”   广平也学李语手扶城墙,深呼一口气,“是啊,连日行军作战,尽是些杀戮事,即便解了故城之围,也难以入眠啊。”   “多谢。”李语诚恳地说道。   “谢什么?谢我率军来援?你想多了,我是为了岐国,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李语怎会不知道广平是为了谁,若不是因为刘汐,岐国军队本可以晚上一个月再出战的。即便如此,李语仍心存感激,“没想到你我二人竟也会有并肩作战的一日。”   “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太子殿下对付不了外贼,不然何须我出马。”广平又是惯常鄙夷的语气。   “呵,你这脾气还真是没变呢,依如当年般喜欢挖苦我。”   “谁让他喜欢你呢”广平语气不甘中透着无奈,“就别怪我看你不顺眼了。”   刘汐还喜欢自己?李语些许哽咽,可为何吾锐让他回到自己身边时他竟不肯?为何他不与同去岐国求援的人一道回来?这些年里自己明明给他送了无数的书信,却未有一封回复,他的态度应是很明显了,他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李语突然的沉默让广平觉得尴尬,“那个,我问你,前些日他在之时,你是否让他受了委屈?”   “何出此言?”   “这六年来,他日日思念你,即便后来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时,我依然知晓他一直盼着与你相见。可这次他竟同我讲不会再见你。”广平突然转身瞪着李语,“你要知道若你伤了他,我定绕不了你!”   “实言相告,我并未见到他,我因中箭昏迷,待我醒来他已离去多日,我连同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李语语气哀伤,醒来后只有吾锐同自己讲医治自己的人竟是刘汐,还有刘汐对吾锐的寥寥几句话,其他的自己皆无从知晓。本想再问问徐业,可徐业在自己昏迷期间就被调往岷南关,一直未曾碰面。   广平将信将疑,“若你所言当真,必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才会如此……”李语既然不知晓,那也只有刘汐知道发生了何事了,罢了。话锋一转,“对了,忘了恭喜你荣封太子,想必得来不易吧。”   “想必战事平定后就该让贤了吧。”太子殿下,呵,李语苦笑,父皇之所以会任命自己为太子,是因为戎狄大军压境,太子需亲征。父皇哪舍得其他皇兄皇弟去赴死,这种苦差自然就扣到了自己头上,反正只要让将士们知道是太子亲临前线就够了。最好自己能战死在这里,简直一举多得,父皇和其他别有用心之人也能松了口气。   广平本想调侃李语,没想到李语竟直言自己的处境,可是皇室之人都是如此命运,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李语这太子做的如此委屈,何不……   半响,广平严肃地问李语,“我问你,这些年里你可有负于刘汐?”   李语犹豫了一下,“……有。”   “你!”广平一把抓住李语的衣衽,怒气难耐。   “一次醉酒,与千阳……”李语想解释,却难以开口。   广平才想起李语已有世子,若李语是和自己妹妹的话……唉,广平陷入两难,没了底气只好松开李语,“你若对千阳动了心,就放开刘汐吧。”   “事情并非如你所想。是千阳扮成了吾言的模样,我因醉酒便……犯了糊涂。”李语懊悔不已。   哦?原来一向高傲的千阳竟甘愿做他人替身,看来千阳真是无计可施了,她应是对李语真的很喜欢吧。广平苦笑,“呵,老天对我兄妹二人还真是残忍。”   “对不住……”   广平摆摆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么?”   李语摇头。   “我再问你,你可愿用皇子的尊荣,一生的富贵,去换与他相守?”   “若舍弃这些虚荣就能换来与他相守,我早就如此做了。”李语笑广平一本正经却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什么皇子尊荣,一生富贵,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广平不管李语的嘲笑,依然严肃问道,“我再问你,你心里可是只有他?不论是过去,当下还是日后。”   李语不明白广平为何一直问这些问题,“你确定想听我的答案?你会不舒服的。”   “管不了那么多,你只管回答我!”广平的急脾气又上来了。   “是。只有他。”   “他现在做了郎中,你可愿帮他晒药?陪他四处游医?他起晚时,为他备好早饭?”   “求之不得。”   “此生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广平又想了想,好像该问的都问了,“好,既是如此,你过来,听我慢慢给你说。”   良久,二人终于结束了窃窃私语。   广平解下自己的佩剑,非要跟李语交换。广平接过李语的剑,拔剑处鞘,趁着月光反复查看,还好,虽比不上自己那把,但也算上品,勉强配得上自己。   突然,广平举剑抵在李语胸口,狠声道,“以此剑为今日你我所约之事立证!我且当你今日所言无半句虚假,皆出自肺腑。若有一日你敢负了刘汐,你休怪我用你这把剑要了你的命。”   李语举起广平的剑,亦正色道,“若我负了刘汐,无需你动手,我便以你的剑自裁。”   广平收剑回销,于腰带上系好,转身离去。   李语向广平行辞君大礼,作揖深鞠,大声道,“多谢国君!”   “明日开拔,殿下也早些歇息。”广平并未停下脚步,心里暗想:如此,他会得到幸福吧。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岐国军队赶赴边疆,两军联手,改防御为主动出击,致戎狄根基大损,退居大漠,无力再来。   十个月后,春风再渡,岐国军队班师回朝。   青儿一大早就跑出去凑热闹,和许多百姓一起夹道欢迎,欲一睹王师威仪。   医馆也因此难得无人来问诊。   刘汐在药房抓着药,包好,写上姓氏,挂在竹架之上。都弄好后,又到院子里翻弄一下晒的草药。   忙完,沏了壶热茶放在院中石桌上,搬过竹椅,刘汐终于得空歇息。   屋前的花又开了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既然岐国军队已班师回来,李语应也回京了吧,诶,不要想他,还是想些别的事的好。   对了,又到还钱的日子了,广平此时率军回来,不会是怕错过收债的日子吧。   这么想着的刘汐轻笑了一声。   “公子~我回来了。”青儿推门而入,兴奋难平,看石桌上有茶,倒了一杯便喝,“哎呀!”结果烫了嘴。   “烫!小心点儿,你看你急的。”刘汐赶忙接过青儿的杯子,小心放好。   跑回屋里喝了几大口冷水的青儿再次跑回刘汐身边,故作神秘地说道,“公子,我今天还听闻了一件大事。”   “何事?”刘汐吹了吹热茶,小心地抿了一口。   “原来主朝的太子殿下竟然殉国了呢。”   啪!热水从杯子里洒到刘汐手上,一松手,杯子顺势落地。   “哎呀,公子的手有没有烫到?”青儿赶紧拿布巾来为刘汐擦拭水渍。   刘汐推开青儿的手,烫?并不觉得。   李语,殉国?何时的事?不会,自己明明将他的箭伤医治好了,为何他还会死?是否自己号错了脉,开错了药,是否自己预判错误?是否自己不该离开那么早,应等他醒来,病情稳定?   李语为何会死?他不是太子么?不是一国储君么?众人不是皆应保护他么?为何他会死?仗都打赢了,外贼已灭,为何李语还会死呢?   刘汐只觉得心口抽疼,下意识拿出蟠龙玉佩紧紧握着 ,喃喃自语道,   “你说过不论多久,不论在何处,都会来寻自己的,为何你竟如此不守信?   既然实现不了诺言,为何要轻易许诺?!   既然无法来寻我,为何当初轻易地将我送离?   既然迟早也是要天人相隔,起初你就不该救我!   如今留下我一人在这天地间空守,你却舍弃一切永入虚无,为何你对我如此残忍?!”   青儿在一旁看着刘汐失魂落魄还念念有词的样子,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也没说什么,为何公子突然变了个样,难不成公子中了邪?青儿急的直打转,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敲门声响起,青儿赶忙去开门,本以为是来求医的,看刘汐的样子应该无法看病了,想着打发走好了,结果开门看见是广平,青儿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顾不上行礼,赶忙对广平求救,“国君你快来看看公子,公子像中了邪一样。”   “中邪?!”广平一把推开青儿走进去,来到刘汐身边查看,但还没等开口,刘汐先问了起来。   “李语是何时死的?如何死的?他走的时候你可在他身边?他可有说什么?”刘汐死盯着广平,似乎极其希望广平能说出点李语的情况,哪怕一点也好。   原来刘汐不是什么中邪,是知晓了李语的死讯,广平放下心来,“你上次不是说再也不会见他,与他缘分已断么,又何必在意他的生死?”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现在会与他天人相隔……”刘汐为自己曾经说的话找着借口,但心中已极其后悔当初为何不与广平一同回到前线,说不准还能再见见李语。如今一切已晚。   “若是,若是他尚活着,你会见他么?”广平试探道。   “若是他活着,我定要亲自见见他,问他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要我一直过得如此痛苦?!”   广平看着刘汐红着眼睛大吼的样子,心疼不已,不忍心再让他继续难过,回头冲门口大喊,“还不进来?想让他难过死么?!”   这一声喊,让正慢慢崩溃的刘汐愣住了。   一侧院门轻启,月白色的衣袖和下摆先映入刘汐眼帘,另一侧院门再启,熟悉的面容随院门推离缓缓展开。那面容上挂着期待却也有不安,有开心却也有担忧。   刘汐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人,没错,他真的是活生生的李语,大喜之下不自觉地往门口走去,但没走两步,刘汐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你们!竟串通起来欺骗我!”虽然刘汐的视线一直在李语身上,但明显这句话是说给院中三个人听的。   青儿惊慌失措,他从未见过刘汐如此阴冷的脸,刘汐一直是个温和的性子,即使平日被他人刁难都未有愠色,青儿知道这次有些事真的将刘汐惹恼了。但是到底是什么事,自己真的不清楚啊,于是赶忙解释道,“公子,青儿冤枉啊!青儿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惹恼了公子,还有什么串通,青儿未曾同任何人串通过啊。”   “够了!”刘汐认定必是李语怕自己不想见他,便与广平合谋,安排青儿告知自己李语死讯,让自己心软,然后再引李语出来相见。玩弄自己的感情这么好玩么?!是,你们地位尊贵,皇子国君,就可以如此过分么!   刘汐的情绪在短时间内起伏太大,心里气恼异常,遂冲三人大喊,“都给我出去!我谁都不想见!”   “公子,我是冤枉的。”青儿还试图挽回。   “你听我解释……”广平没想到刘汐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李语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   刘汐拎着青儿,推搡着广平,连李语一并挤出门外,“嗙!”的一声合上门,放下门栓,刘汐感觉周遭清净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心里为何如此委屈?   门外,   广平拦下青儿正打算敲门的手,“没用的。”   “国君,这到底是为何啊?!公子为何会发这么大脾气?青儿真是不明白。”青儿惨遭牵连,小脸拧巴在一块儿,可怜的很。   “这都怪他。”广平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李语。   要是广平不在,青儿准会把刚才受的委屈撒到李语身上,好好问问他到底如何欺负了自家公子,为公子出口气,说不准能换得公子的原谅。   但碍于广平,青儿只好装作有礼数的样子,“这位公子即与国君相识,想必是贵客。我家公子若有得罪您的地方,我替我家公子给您赔不是。但若反过来,是您有错在先,您还是好好给我家公子道个歉,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发这么大脾气呢。”   广平白了一眼李语,接过话茬,对青儿说道,“可不就是他有错在先嘛,这都是他该受的。最可怜的就是咱们俩竟跟着他一块儿被牵连。”   李语被这两人说的一脸的愧疚之色,本以为好不容易能见到刘汐,还紧张了半天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结果一句话都没搭上就被赶了出来。   李语还担忧着屋里刘汐的情况,他应该是真的恼了,哎……   “总之,接下来的事本君就不管了,本君能帮的都帮了,也算仁至义尽,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广平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陪着李语等刘汐,朝青儿使了使眼色,“青儿先陪本君回王宫吧。”   青儿迟疑地哦了一声,看了看李语又看了看走掉的广平,才不情愿地跟上去。   ……   李语本打算在门口静静地等着,等到刘汐气消了,等到刘汐肯让自己进门,等到刘汐肯原谅自己,反正从今往后,自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等刘汐。   自己已不是什么太子,甚至不是皇子,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而已。   天下人皆以为李语已战死沙场,没人知道他还活着,也不会有人会去追究,他的死方便了很多人,那些人不会想让他再活过来,也不会承认他还活着。   二十多年后,李语以“死”换得自由。之后,他要做的,便是追回自己心爱的人,永远陪在他身边。   可是,过了一个时辰后李语决定不能等刘汐气消,既然自己已来到刘汐身边,不该让他继续独自承受,七年不见积攒的误会应由自己主动澄清才是。   李语转身,尝试着轻轻敲了敲门,门里依旧无人应。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心里极其烦躁的刘汐正瘫在床榻上,双眼无神盯着房梁。   过了这么久,广平和李语他们应已经走了吧。走了就好,省得看着心烦,连生死这般大事都能用来戏弄自己,简直无理。   不过,看到李语平安,气色恢复的不错,自己也就放心了。   可是他为何会来岐国,为了来寻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吱呀一声,是房屋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刘汐立刻警觉地问道,“谁?!”   院门已闩,应该没人能进来才对,准备查看究竟的刘汐刚走出卧房,就看到满身尘土的李语正惊慌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进来的!”刘汐大声质问道。   “我,我搬了些方石木料,翻墙进来的。”李语尴尬地笑着解释。   “你!你出去!”   李语不顾刘汐的驱赶,上前紧紧抱住刘汐,刘汐用力挣开,李语再抱住,刘汐再挣扎。   突然李语闷哼一声,手捂着左胸箭伤处,刘汐慌神,这伤口都一年了,还会疼么?也许是刚才自己挣扎的太用力,撞到他伤口上了,于是刘汐态度软了不少,赶紧问李语如何了。   李语心里偷笑,故意装做伤痛发作,浑身无力地向刘汐倒去,刘汐赶紧扶好李语,将他放到自己卧房床上躺下。   就在躺下的一瞬间,李语突然恢复了力气,顺手一拽,刘汐被拽倒在床,李语顺势将刘汐压在身下。   刘汐才明白,自己又被李语骗了,“混蛋!”刘汐大骂。然而这次刘汐被李语死死压在身下,推也推不开,再大的火都发不出来。   李语紧紧抱着刘汐,温柔地说道,“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刘汐不再挣扎,双眼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当年的李语也是紧紧抱着自己说就一会儿。尘封的往事一幕幕犹如走马灯一样在刘汐的脑海中闪过,刘汐也抬手紧紧抱住了李语。   紧紧地抱着刘汐的李语只觉得像在做梦,心爱之人失而复得的那份心情简直如枯木逢甘霖一般,“我真的很想你,吾言……”   吾言?刘汐回神,猛地推开李语,离开床榻。   不知为何,“吾言”这个名字让刘汐想到了吾天,那个用高傲的眼神看着他,让他识相点快离开李语的少年。   刘汐背着李语紧握双拳,他本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可心里对吾天的介意让他控制不住,“你既已有新人,何必又来寻我。”   “新人?”坐在床榻的李语不明白刘汐所指何人,“你是说千阳么?抱歉,但你听我解释,我确实酒后乱了性,是我不对,但只有一次,真的只有一次。我从未对千阳动过心。”   不,对千阳,刘汐并没有那么介意,刘汐一直认为原本就是自己破坏了李语和千阳的和睦生活,何况千阳本就是李语的明媒正娶,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质疑什么,“你不要再装糊涂了,你还打算骗我么?我都见过那人了。”   李语更是摸不着头脑,“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想我,既然你说你见过,那你来告诉我是谁好了。”说着李语起身去拉刘汐,却被刘汐甩开。   “好,”刘汐生气地看向李语的眼睛,这样若李语眼神有闪躲或迟疑,自己应该就清楚他扯谎了,“你告诉我吾天是谁?”   “吾天?!”李语更加莫名奇妙,“他就是你说的新人?你以为我看上了他?”李语看那双依旧清澈如初的双目带着拷问盯着自己,突然开心地笑起来,好似明白了什么,靠近并非饶有趣味地看着刘汐,“诶,你嫉妒了?”   “没有!”刘汐心虚地挪开了眼神,没想到眼神不坚定的竟是自己,“我其实并不在乎,你不想说就罢了。”这句话可以证明自己没有嫉妒么?   “嗯……既然吾天能让你嫉妒,让你在意我,那你觉得我与他是什么关系便是什么关系吧。”李语仍笑着对刘汐说。   “难道你以为没有他我就不会在意你了么?”刘汐脱口而出,却立刻后悔,“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语大笑,趁刘汐不备吻了上去。   刘汐慌张地推开意犹未尽的李语,“不许…碰我!”   “哎呀,我怎会喜欢吾天呢。不过,其实他也算为你做了些事的,这才是我将他留下的原因。”   “为我?”刘汐才不相信,自己与吾天非亲非故,何来相助?   “听我说完。他这个人心机深重,我着实反感他的事事算计,但我也清楚他的心机能为我所用,故而才留他在府。他本是我十一弟恒阳王李谐的门客,一日拦住我说他知晓当年恒阳王叛变的内情,后来证实他所言非虚,当年恒阳王的谋反果然是被怀阳王李谢构陷的,李谢因此倒台,你父亲刘声才得以平反。吾天本就欲借我得高位,如今他定无比失望。”   “父亲被平反了!”刘汐眼睛亮了起来,却又黯淡下去,“所以,我刘氏一族那么多条人命都是错杀么!”   想当年奉上谕斩杀刘氏的正是李语,虽然错并不在自己,李语却依然深感愧疚,“抱歉,虽然我已扳倒李谢,也让我二哥失了势,恢复了刘氏名誉,但我却无法真的为你报杀亲之仇。”   刘汐想起父兄之死红了眼圈,可是他已不是十五岁的时候只会哭天抢地,他知道因皇室斗争死去的人没有几个不是冤枉的,如今事已铸成,又能如何呢。不过李语刚才提到让他二哥失势是何意,“难道安阳王也和此事有关?”   李语点头,“我后来得知是二哥担心李谢势力过大,于是趁机构陷了你父亲刘声与恒阳王勾结谋逆。”   “呵,皇亲国戚又如何,照样被玩弄于你们兄弟股掌之中。”刘汐苦笑。   李语听到这样的话,不自觉地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抱歉。虽然我知晓二哥和李谢为罪魁祸首,但我不能让他二人以命赔罪。”   以命赔罪?刘汐也并未如此希望过。而且李诚和李谢都是李语的兄弟,按照李语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他兄弟的性命。不过,刘汐突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他所做的一切并非在谋划那至高权位,而是在为刘氏一族平反。   刘汐看着面带愧色的李语,心中却感激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从最初冒险救了自己,而后又为自己趟入权斗的乱局中,自己想做而无力做的,李语都为他做了。   不再去想什么吾天,刘汐将低着头的李语缓缓拥入怀中,轻轻说道,“我明白。这些不是你的错,你无需抱歉。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多谢。”   李语抬手环住刘汐的腰,将下巴抵在刘汐肩窝,“我好想你。我再也不要离开你。”   抚了抚李语的背,刘汐不知如何回应才好,“可是……我还没打算离开岐国。”   出乎刘汐意料,李语并没有惊讶,只是用耳朵蹭了蹭自己,“没关系,我也没打算离开岐国。”   “你如今都是太子了,怎能一直留在岐国呢!”刘汐本想松开李语问清楚,却因李语抱的太紧只好作罢。   “不是都说太子死了么,你那小仆没骗你。现在那个假的太子尸体正由吾锐他们护送回京,到了京城,尸体应已无法辨认,只要身穿太子衣冠就够了。然后草草下葬,太子殿下李语就不再存在了。”   李语说的轻巧,刘汐听着目瞪口呆,“你怎如此大胆,万一有人追查起来……”   “不会的,上至父皇下至群臣,无人在意我。”这么无奈的事,李语却以开心的口气说出,“如此,我便可永远与你在一起了。”   “可是,千阳和世子怎么办?毕竟你是千阳的丈夫,世子的父亲,你真能做抛妻弃子的事呢。”   “哎,你还是如此喜欢操心他人。”李语趴在刘汐肩上抱怨道,“你我好不容易相逢,你老是提别人。”   “我若问不清楚这些事,如何安心同你在一起。”   哎……李语叹了口气,“我饿了。我们边吃边说吧。”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刘汐的厨房里都是些平常食物,本想去集市为李语买点荤腥,做些可口的,李语却拦着不让,就要吃刘汐平日里的饭菜。   “好吃好吃,手艺长进不少啊!”李语大口大口地吃着刘汐为他备的饭,上一次吃刘汐做的饭菜还是在京西别院呢。   “都是些普通的东西而已。”嘴上这么说的刘汐看着李语爱吃,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诶,这个东西真不错,还有么?”李语举着手里的馍问道,他还是第一次吃到。   “你慢点吃,别噎着。这馍是一个婶子蒸好给我送来的,有很多呢。”没想到娇生惯养的李语竟喜欢吃这市井小民的东西。   “哦?那婶子不会看上你了吧,为何对你如此好?”   “胡说什么!那婶子只是为了谢我治好了她儿子。”刘汐佯怒举手要打李语。   李语赶紧笑嘻嘻求饶,“我错了…”   刘汐收回手,“同我继续说千阳和世子的事吧。”   “你竟知道世子的事,定是广平告诉你的吧,他就不能告诉你点好事。”李语嘟囔道,当着刘汐的面提起自己的儿子难免有些愧疚,“待过些时日,广平将以太子离世,太子妃和世子无所依靠为由请求接千阳和世子回岐国,父皇定会做个顺水人情应允的,毕竟留他们在京已毫无意义。等千阳和世子到了岐国,自有广平庇护他们。”   “那就好。不过,她们母子毕竟是你的妻儿,你还是得……”   李语打断刘汐,“我说了她是骗我才怀了孩子的。”   “可她为你诞下世子是事实,你可知女子怀胎十月生子育女何其辛苦,我从医以来,也见过不少难产而死的妇人,生育对女子来说堪比鬼门关走一遭。而且,世子还这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于情于理,你也不能对她母子二人不管不顾。你跟我讲过你的母亲被你父皇冷淡,是何其伤心,你自小也苦于得不到你父皇的关心。难道你希望千阳像你母亲一样,世子像你一样,而你再重蹈你父皇的覆辙么?”   听到这里的李语,已经有些生气了,“我告诉你,千阳不是我母亲,不要拿她和我母亲比,她不配。我母亲温柔善良,从不与她人争抢,处处为别人着想处处忍让。如果非要说谁像我母亲,那也是你!而不是千阳,当然我知道你是男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我父皇最大的错误就是宠信了那些争权夺利,满是心机的人,却独独冷落了那个满心挂念他,不管他是不是皇帝都至爱他的人。如今,我所做的这一切,恰恰才是不想重蹈我父皇的覆辙。你明白么?”   李语的生气之言,却让刘汐有些感动。他知道在李语心中最崇敬的就是他的母亲,不是仅仅因为血缘,而是因为他母亲的品格,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个荣幸被他与其母相提并论。   李语缓了缓语气,“你以为千阳这些年在我左右,又骗我生下枫儿,真的是因为夫妻情么?是因为她想要后位,她想利用枫儿绑住我,她希望她的儿子成为未来储君。我不否认起初千阳可能对我确有爱慕之情,但是她如今已全然是因为得不到,因为嫉妒,因为颜面,因为不愿承认自己堂堂的岐国国君的掌上明珠,曾受众人追捧,却始终未能留住自己夫君的心。   若她能本本分分做个妻子,我对她尚有愧疚之意,纵然没有夫妻之爱,也会尽自己的责任关心于她。然她并不本分,她该享用锦衣玉食丝毫不少,应有的尊荣我也统统给她,而她犯下的过错我均不曾追究,我对她已是仁至义尽。你我二人不欠她一分一毫。”   “可是,若非有我,你和千阳会不会…”   “你想多了。千阳既生于王侯,嫁入皇室,就注定无法像平常百姓家的妇人一样过着与夫君相守的幸福日子。父皇早已为我又定了几门侧妃的亲事,皆为重臣之后,意图拉拢人心。即便没有你,我和她也不会恩爱有加。”   李语已将话说的如此清楚,刘汐的对千阳的心结也开解大半,不再追问这些事,嘱咐李语好好吃饭。   饭后,刘汐看李语本干净的衣服因翻墙蹭脏了,把自己的衣衫拿出来给李语替换,李语却因一路奔波嚷着要洗浴,刘汐只好为他准备好热水,李语又嚷着让刘汐陪他一起洗,刘汐不肯,却被李语拦腰扣住,轻轻解去了刘汐的腰带和衣衫……   屋内水气弥漫,气氛异常,李语和刘汐二人哪里还控制得住,失而复得的爱人就在眼前,这么多年的相思统统化为此刻对对方的□□,只想着与眼前人热烈地碰触、抚摸和融合,好像只要肌肤相亲了,身体交融了,彼此便可以再也不分别了。   ……   醒来时刘汐发现自己□□地趴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被子,窗外天色已暗,自己不知睡了多久,再清醒一些,想起之前和李语久违的肌肤相亲,刘汐涨红了脸,把头埋在手臂之间,却不自觉地笑起来,心里一方面怀疑着这一切幸福的虚假,一方面又下定决心定要好好珍惜。   身上传来的痛感让刘汐艰难地坐起,合上中衣,正巧李语端着茶进了屋,“醒了?来喝点茶。”   刘汐打量着已经换上自己衣衫的李语,“还不错,挺合身的。只是委屈你要穿这些布衣了。”   “不委屈啊,上面有你的味道,很好。”   “又胡说。”刘汐脸一红,接过茶碗,“若你真的不走了,以后没有仆人伺候你,事事要亲力亲为,粗茶淡饭,布衣敝履,你要受的委屈多着呢。”   李语坐到刘汐的身边,“不过都是平常日子,何来委屈一说,况且…”李语凑到刘汐耳边轻轻说道,“有你就够了。”   只见刘汐耳朵也开始红了起来,李语不禁大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害羞。”   抢过刘汐的手中的茶碗放下,李语直直盯着刘汐,“要不,要不我们再来一次吧。”   “不行!”刘汐断然拒绝,“我身体会吃不…嗯…”   李语已不由分说吻了上去,将刘汐刚穿好的衣物再次脱下……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转眼三个月过去,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你不是国君么?你不是应该在你的王宫老实待着么?”李语挡在医馆门口,不让广平进去。   “嘿,你个忘恩负义的,你别忘了是谁成全你,现在竟然敢拦着我!”广平跳脚。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个国君成天微服医馆,请问国君你有病么?”   “对,我有病啊,我来求医,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不行!我知道你是来看他的,他现在有我了。”   “有你又如何,你不过草包一个,我就要见他。”   青儿跑过来,为难地说道,“公子让我转达二位若再堵在门口妨碍他人问诊,二位就都滚出去。”   “哼。”李语让开门口。   “切。”广平大摇大摆走进来。   待刘汐为最后一位病人抓好药,送出门,李语立刻拿着扇子过来为他扇风纳凉,广平递来干净的手帕让他擦擦额头的汗,刘汐无奈,转身回了屋。   李语收起扇子,瞪着广平,“都怪你,我平时给他要摇扇,他可都高兴着呢。”   “怪我?我还怪你呢!以前我给他帕子他都会接过去的。”广平不屑地收起手帕。   “你们俩够了!”刘汐在屋里大喊。   广平率先冲到屋里,坐在刘汐面前,“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一件让你的开心的事。”   “何事?”   李语也冲到刘汐面前坐下。   “赵符和你三弟不日就到岐国了。”广平邀功似地说着,期待刘汐因为自己的话而高兴不已。   刘汐虽高兴,但并没有广平期待的喜出望外,“有劳国君了,多谢!”   “你怎么知道是我?”广平看李语在偷笑,转头瞪着李语问道,“你早就告诉他了?!”   “那是自然,吾锐他们又不是吃素的,你派人在京城的动静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李语得意地看着广平。   广平不服气,继续对刘汐说道,“待接他们来后,你这医馆太小,必住不下,我已择别处备好了宅院,你们一道搬去那边住,那边离王宫还近些,我也方便过去。这边就让青儿看着就行了,你只需白日过来诊病就好。”   刘汐有些为难,“这不好吧,我刚还完开医馆的钱,如此岂不是又要欠你的债了。”   “就这么定了。”李语接过话茬,不顾刘汐扯他的袖子,冲着广平说,“我也觉得这医馆太小,确实应换个大的。不过置办的费用嘛,算我头上。”回头示意刘汐放心。   “不必,岐国皆我国土,备个小小宅院难道还是什么大事么?以后莫再提什么银两之事。”广平心想李语你敢跟我抢功,哼,绝不会让你得逞。   “啊,既然国君如此慷慨,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语作势朝广平拱手答谢,“记得到时在宅院中设几处亭台山水,种些梅兰花草,要和阴阳之调,顺四时节气…”   广平知道李语故意提这么多要求,便顺着他继续说,“嗯,我也在思虑是否应依太子东宫规格建造,要不按皇宫来建好了。”   “不,按世子府的规格来建就好。”   刘汐让两个人弄得头疼,实在受不了这二人来回抬杠,这种事竟没人要问自己的意见,既然自己如此多余,躲开总可以吧。   刘汐起身就往外走,二人见状立刻跟上,嘴上却没停。刘汐终于忍不了了,回头冷冷说道,“你俩到院子说去,不许再跟着我!”   “为何?”二人齐声问道。   “我嫌你俩热行不行!出去!”   二人委屈地出了屋。   “都怪你!”   “怪你才对!”   “怪你!”   “怪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二人已相遇,已和好,差不多故事就到这里了吧····后面大概还有两个小故事   诸多不足,诸多遗憾···· 第46章 苦命青儿   起初某日,   青儿收药回医馆,刚进门就被惊呆了,公子和李兄在……亲亲?!青儿立刻转过身,非礼勿视,勿视。   二人听到动静也尴尬地立刻弹开,各自干起手中的事。   起初又某日,   青儿送药回医馆,为了避免旧事重演,还特意敲了敲门才放心地进去,结果刚进门又被惊呆了,李兄在摸公子?!公子还一脸享受?!青儿立刻转过身,非礼勿视,勿视。   二人听到动静也尴尬地立刻弹开,各自干起手中的事。   ……日复一日……   后来某日,   青儿在为病人抓药,在一旁的小伙子在窗根儿旁等着,突然小伙子惊慌地指着窗外,同青儿说的,“诶,青哥,他们,他们刚才……”   “怎么了?”青儿冷冷地问。   “他们刚才亲了一下。”   “嗯,常事儿。习惯就好。”青儿面不改色,依旧冷冷地答道。   后来又某日,   “诶,这不是青儿小哥么,出来买菜啊?”隔街的王伯看见青儿便打起招呼。   “王伯好。”青儿无精打采地答道。   “青儿,你过来。”王伯招手让青儿靠前点,一副无比关心的样子问道,“我前两日去医馆找刘公子看腿疾,不知是我老眼昏花还是怎的,我怎么好像看到你们新来的那个伙计和刘公子搂搂抱抱的,他们二人怎么回事?”   “常事,习惯就好。”青儿依旧无精打采地回答。   “嘿,你这孩子,嘴还挺严实。”   ……   某次,广平来医馆离开后,青儿追出门。   “何事?”广平看青儿欲言又止。   “国君,青儿想求您跟公子说说,能否同李兄不要当着众人的面上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又亲又摸的,这……”   广平脸色一沉,“这些事莫要说与我听!”说完转身上马,气冲冲第策马离去。   青儿欲哭无泪,自己的命为何如此苦诶! 第47章 馍   某日,   “公子,胡婶又来送馍了。”青儿接过一大篮馍馍往厨房走去,边走边冲屋里喊道。   刘汐赶忙出门道谢,“有劳婶子了。这大热天的,您还不忘跑来给我送馍,多谢多谢。”   “哪里的话,我一家老小看病都要麻烦公子,小户人家没什么拿得出手,就这馍还凑合。公子这里也没个妇人给你操持,既然公子爱吃馍,老妇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刘汐心想其实不是我爱吃,“婶子客气了,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不了,还要去田里给当家的送饭。不过大伙都说最近医馆来了个新的伙计,模样俊俏,今日怎不见他。”说着婶子往院子里瞅了瞅。   原来除了送馍,竟是来看李语的,“哦,他是我新收的徒弟,徒弟而已。在屋里呢,让他出来给婶子打个招呼?”刘汐故意说道。   “不用不用,新来个人大伙都好奇嘛。”胡婶赶忙拒绝,又神秘兮兮地对刘汐说,“最近来看诊的回去都说这小伙子看公子的样子不简单,可不像是看师傅的样子,倒像是看……总之公子还是要小心,可别因为他误了找姑娘。”   刘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点头称好。   胡婶不再多说,笑着离开,心想,隔壁老王说那小伙子看刘公子的模样像看自家媳妇一般,这话可说不出口。   屋里正看到有新的馍送来的李语,赶紧抓了一个热腾腾的往嘴里塞,“……”水水水!竟然噎到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